文/杜豆豆
秋，悄悄地，悄悄地，踮了脚尖，探了身子，顺着院落的墙缝，阴沉沉，不期而至。
一切都像蒙上了寒霜般，透着阵阵凉意。远山，在薄薄的雾气中模糊着身影。近水，低咽着流动的声音，似叹息般流逝。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花园的小径，落叶开始飘零。起初，只是一片两片，虽然卷着边儿，却只是尖梢有淡色的焦黄，中间都还是绿绿的。往深里走，秋意渐浓，厚厚的一层，枯黄了脸，憔悴疲倦，静静地洒落着，到处都是，令我不忍举足而前。
一阵风扫过，落叶打着旋儿，翻转着，本已枯尽的身体，无力地贴着地，挣扎着，时而上升，时而落下，呜咽出绝望的簌簌声，层层叠叠倾轧着。我以为会听见迸发的喧闹声，可是我失望了，除了寒蝉凄切的哑鸣，只有沉默和静寂。
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来，淅淅沥沥，空气逐渐黏厚，雨滴也渐沉重，打落了路边那些幼嫩的花瓣，满地残红，狼藉一片。经不起的，或被打歪了身子骨、沾了满身泥污，甚或有被连根拔起、从此绝了生命的。
我的心里一阵阵悲凉。这落叶，曾经也是稚嫩的芽，怀了梦想，拼了命长大，舒展了一树的郁郁葱葱，翠绿了一夏。这落红，曾经也羞涩含苞，努了力气，绽放出绝色的艳丽，引得鸟儿欢歌，蜂蝶相拥。如今，秋之至临，却无情地将他们的梦想击碎，将美丽抛到寒风中。
我正遐想中，雨忽然就停了。
小路的另一头，落叶斑斓中，走来一个橙衣的孩童，蹒跚着脚步，快乐地捡拾着地上的落花，一边将它们轻手轻脚地送回花圃的土中，一边喃喃自语地叮咛：“小花瓣，快回家，明年再长出来吧。”
这画面，瞬间让我石化。我仿佛看见，他手中的花叶有了生命，叶脉流动，足尖轻点，舒展了眉头，旋转出最美的舞姿，轻笑着，幸福地落在了花根下，化作这花的魂，守护出来年的芬芳。
我不由自主抬眼远望。“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雨后的天如此澄净，瓦蓝瓦蓝，悠然自在地飘浮着朵朵白云，高远得仿佛要把我升腾融化了。空气中散发出醉人的香气，似桂花的浓郁，又似丁香的幽然，又似绿松的清新。远山，层林尽染，金黄的，墨绿的，火红的，好像谁不经意打翻了颜料罐，泼洒出一幅绝妙的写意画。落霞映照着湖面，粼粼中，反射出五彩的波光，更显出几分秋色的独特。湖边，走着几个的农夫，挎了篮子，挑着担子，正谈笑着回家。
“我觉秋兴逸，谁言秋兴悲？山将落日去，水与晴空宜”。风不再寒冷，雨不再凄凉，山不再寂寥，水不再忧伤。
境由心生，心随境转。
生命轮回，沟沟坎坎，坦然处之就好。何必秋风悲画扇，还是莫道天凉好个秋吧。
2017.9.10 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