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昨天李老师对我说的,十分钟我都没有回答,隔着理发的透明面罩和散乱的头发,李老师应该看到我的泪流满面。他接着说:这样的情况,本以为时间长了就会淡忘,哪知道越是时间久了,心里越痛。这句话完后,头发做了三个多小时(用我妈的话说,跟啥都没做一样),我俩没再说话,直到送我离开时,李老师真诚的说:保重身体。
李老师不是老师,他是韩国人,曾经北京二外的留学生,现在是发型师。从2005年开始在他店里做头发,这么多年,我们是熟人。李老师与我年龄不相上下,每次做头发的不多闲聊中,他说曾经留学北欧,哪个国家我忘记了,在那里边学习边做厨师同时生了三个孩子,后来又到北京二外学习,同时开美发店做发型师,最初他的店里有个美女金老师发型师,那几年我都是找金老师做头发,后来金老师不见了,李老师也换了店面,我也换了别的地方做头发,但终觉得不舒服,于是又找回李老师,只是店面换了地方,也只有李老师一个发型师,最多时带着两个洗头小工,一般只有一个。
偶尔假期时候在店里见到过李老师的太太和他的两儿一女,最小的儿子也上大学了,太太是来照顾他的生活,送送茶饭,孩子们都是来做帮工,几个孩子都在北京读名校,都是彬彬有礼温文稳重,我们偶尔也能因为孩子教育聊几句,李老师说:他只会经济上帮助孩子们读完大学,之后的研究生工作等等都靠他们自己了。
李老师的店面很舒适,面积不小,装修简洁明快,与一般美发店最不同的,进门有一个大大的原木案台,案上一般是李老师正在读的中英文书籍杂志和电脑,周边几把椅子,很像一个书房,没有客人的时候,李老师就在那里读书写字。李老师的工作很辛苦,店面每天营业十二小时,剪吹烫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小工只负责给客人洗头发和做些零碎琐事,他店里的客人都是熟客,有几次见过没有预约的客人被他拒之门外。
我跟李老师的交道,从最初的要求多多,逐渐变成进门坐下不提任何要求,全凭他做主的理发模式,达到了舒适轻松省心满意度高的结果。我们不多的谈话一般都围绕孩子教育,东西方理念不同,中国的女孩子都比较骄横,等等与头发完全无关的话题为主。有一次他腰间盘突出,我给他推荐了自己用过的民间大夫,他很感激;还有前两年他父亲去世,没有经历的我泛泛安慰几句,多谈些关于父母子女亲情。
去年暑假女儿回国,去他店里做头发,他说我人变瘦,问原因,说到爸爸生病,岁末年初,女儿寒假回国,去他店里做头发,他问我春节前何时做头发,我说时间不宜,等过完年再说,他当时就理解,真诚的表示安慰。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话不多,但是安静厚道。
李老师昨天这句话,是这段时间自己感觉最有效的慰问,这段时间,亲人之间是命令的告诫:不能太伤心,要好好吃饭;朋友间是默契的沉默。都是真切的关心,都是爱之深责之切体贴。但是心里伤痛一直都在,不能一丝消散。他这一句淡淡的:最近好些了吗?就那么触动了我。
对比韩国和中国,我们关注的都是一衣带水邻邦的高超美容技术,繁荣的演艺文化,好像我们已经在各方面都赶超曾经的四小龙了。但真的赶超了么?我们能接受一个人辗转多国凭厨师、理等手艺发在异国他乡度日么?我们能在如此度日的状态中保护那样一颗安静的心么?!我们的急切疼痛浮躁焦灼何时才能消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