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其实很聪明,正是因为聪明,所以鸢尾总是能很好的避开一切消极的、不好的、黑暗的、让人难过的事,显现出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鸢尾在隐隐察觉不妙的时候,就把迈出的步伐收回,悄悄的离开。你能指责鸢尾吗?鸢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经历过呀!这样的鸢尾又可爱,又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鸢尾什么时候转身离开,毫不犹豫...
鸢尾总是热情的,开心的,近乎傻傻的,张开花瓣,朝天开着。她是一朵蓝色鸢尾。
鸢尾对着花神诉说着,在人间的经历。
“那天,那时,我正在对着阳光开心的开着,哼着歌眯着眼,特别快活。有个樵夫经过,他穿着黄麻的衣服,看起来高高的,壮壮的。
他从我的旁边经过,后面的一捆的柴火,呼的把我刮倒了,茎,就是我细细的腰,折了,我倒是不疼的,但是我可怜的花朵就别在樵夫的柴火里了。”
说到这,鸢尾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瞅了瞅花神。花神倒是没什么表示,但是放松的姿态暗示着鸢尾,继续说。
鸢尾接着说:“我跟着樵夫回到了家里,之前那背着一大捆高高的柴火低着头忙于赶路的樵夫,终于抬起头看到了我。一眼,我从没看过长成这样的人,他的脸很刚毅,很粗糙,但恰恰是这浓眉大眼,和一身的黄麻衣服下掩盖的肌肉。散发着,一种气息。我当时不知怎么了,就像病了,头晕晕的,脸开始发烫,心脏也不停的跳动。我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我看着樵夫,充满迷茫。我想,正是因为脑子一片空白,那时的我才会以为我爱他。”
花神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脸傻白甜的鸢尾忽然微低头显露出沮丧,然后又自己摇摇头,重新鼓起笑容的说:
“不管怎么说,当时的我,在樵夫小心把花朵拿下,放入水盆里飘着的时候,看着樵夫行走间无意显露出来的孔武有力,阳刚,脑子一片空白之中,忽然疯狂的觉得,这个男人,我爱他,就算现在爱没那么深,但就是他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了根,就像疯长的野草,哗啦哗啦,你无法去除,也不能去除。我开始每天和樵夫出去回来,每天樵夫都要把一朵美丽的鸢尾从捆柴里,拿下,放入水盆里,而水盆里的鸢尾也从不枯萎。那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樵夫砍柴,一刀、两刀,我就想尖叫,啊,那宽肩,那窄腰,那肌肉,那爆发力。”
花神看着鸢尾亮晶晶的眼睛,打断了鸢尾不自觉的停顿:“然后呢?”
鸢尾从回忆中回来,低了几分声调,用随意而无所谓的声音接着说:“花盆里的花越积越多,从花盆里冒了出来,因为花朵是不枯萎的,所以从桌子到窗边整个房子,终于有一天布满了花朵,在最后一朵鸢尾被小心插在男人的床头上方时,我施施然的出现了,我认真的看着他眼里穿着蓝色及膝裙,身后是满屋子的鸢尾花的我,心里有一点惴惴不安,有点卑微的小心的期盼着男子的欢喜。
他好像没什么意外就接受了我的存在,毕竟他已经接受过了永不凋零的花朵,我开始每天跟着樵夫他去砍柴,不再以花的形态,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他身后。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在意他的每一个表情眼神动作,而且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笑起来,没有什么原因,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脸,就想笑,笑的脸烫烫的,浑身暖洋洋。樵夫看着我的笑,总是会觉得莫名其妙,可他只是纵容着我,无奈的瞥我一眼,又认真的干着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日子,就突然变了?从什么时候变了呢?变的我看见他,就只觉得从前的行径那么不可思议,好像假的一样。心不跳了,脸也不红了,他从我旁边经过,就像千千万的人经过一样,平凡普通,没有差别…”
说到这,鸢尾眼神飘忽,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花神的影子,但鸢尾还是继续说:
“是了,樵夫刚开始是不理我的,那么久才说了一句两句话,我总是很开心的记下来他说的每一句话,然后用一整天去欣喜反复咀嚼,后来渐渐的,有什么东西变了,我和他聊的越来越自然,越来越随意,我也不记得他一天都和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时间开始变快了,我开始觉得樵夫那么普通,而且还有一点木讷,关键是每天只是砍柴,砍柴,重复的砍柴。我开始在樵夫砍柴的时候离开,去各处转转,去听风声,鸟叫,去享受满满的阳光,去看文客挥墨、琴师抚琴,去看将军纵马,士兵厮杀。
樵夫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到隐隐乎乎关心我的去向,他有一天带着一丝热切,一丝难以触摸的讨好的说‘你去哪了’。可是我只是后退了,对他扯出一个笑容。
是讨好吧,有什么东西瓦解掉了…我觉得,我并不爱他,所幸,我并没有对他说过我喜欢他呀”
鸢尾没有再说了,再说能说什么呢,鸢尾已是一派开心的呆在花神院了啊。
花神看着陷入沉默里的鸢尾,微微的触摸了一下鸢尾的花瓣。鸢尾对花神露出了一个露水般清澈的笑容,可是这笑容却让人感到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
蓝色鸢尾的花语: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且易逝。
鸢尾在看到辜负樵夫的迹象的时候就后撤了,恰恰好,准准的在那条线的边上,悬崖勒马,使双方心里都只有那么一丝丝的触动,恰恰好,甚至都不必明说。
能怪谁呢?好像都带着一丝委屈。
还是有点内疚的吧,毕竟是自己主动去投石乱了一湖静水,从接近到抽离,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是真的热切过。只是把自己主动求来的能顺畅发展下去的机会,选择放弃。
我们都要接受,生命里的一切突如其来的、不可避免的、难以预料的错乱,并且平淡的收拾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