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卷变,城中人离乱。
风云城的名称是当初风云侯还在时定下的,一直沿袭至今。但当那位传奇侯爷百年,后辈不肖,这座城便慢慢的败落了。
如今仍旧能够留着风云之名,还是元宏大帝心念这位开国功臣,为他留下最后一份荣耀,但这份荣耀,也只剩虚名。
多年以来,本就地处偏僻的风云城,更是成了一处隐性的放逐之地,京都中不得志之人和其他侯爷掌控疆域的罪人,皆被放逐于此。
尽管风云城因为曾经风云侯的辉煌,勉强没有被彻底布成【禁域】,但是多年以来,风云城周围被各侯以安全名义布下重重禁断,天地元气已经稀薄一个可怕的程度,被放逐于此的修行者勉强能保证不会堕境,但要想更进一步,实属异想天开。
虽然城已败落,风云侯府却还在,只是再不能挂着风云侯府的牌匾。
侯府之中,还算宽敞,只是杂草横生,一派凄凉。
“武阳侯实在欺人太甚!”正在书房作画的秋铭岳听着掌事华老的汇报,握着毛笔的手气得不住地颤抖着,笔下宣纸上的画乱成了一个墨团,他面色涨红,愤怒出声:“天下三十六诸侯,他不过倒数,帝戈侯都不曾这么做,他居然敢!”
华老苦笑:“武阳侯本就是匪类出身,蛮横无理,他毕竟是侯爷,强占风云城虽然无理,但是他做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该死。”秋铭岳咬牙,却也知道华老说的没错,自风云侯故去,多年以来,秋家一脉虽多天资,但却无论如何无法修行破境,而且多数活不过四十,风云城日渐衰败,甚至沦落到成了一个隐性的放逐之地。
若是先祖还在,哪能轮到这些人放肆,当年的风云侯,可是王朝除了洪武大帝之外至强者,搁下毛笔,在走向前堂见武阳侯的路上,秋铭岳咬牙暗想,后辈不肖,城池败落,但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风云城是秋氏最后的荣耀,就算他死,也不会让出去。
入夜,秋铭岳跪在祠堂之中,看着堂上先祖牌位,不觉悲从中来,泪流不止,衣衫尽湿,用力将头磕在染着暗红色的青石砖头上,不顾额头疼痛淤青痛哭不止:“后辈不肖啊!后辈无能!护不住先祖伟业!”他年仅十六,父母早亡,一个人苦苦支撑至今,在各个势力中周旋,只求保留风云城最后一点荣耀,今日面临如此危机,又被武阳侯暗嘲冷讽,纵是秋家男儿多坚韧,但这样大的压力,也终究让他濒临崩溃!
“先祖啊!求求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啊!”秋铭岳痛苦在灵堂地嘶吼,不住磕头,头破血流染红青砖却犹不止,“我已经尽力了啊!我已经尽力啊!可还是保不住!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修行!先祖,求你告诉我啊!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啊!!!!”
武阳侯以势压人,秋铭岳纵是百般手段面对强大的侯爷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在灵前痛苦悲戚。
为什么不能修行!这是历代秋家掌权者最为不甘的地方,如果可以修行,哪怕天资差,只要可以修行,他们可以用努力会弥补,再大的苦痛他们也可以忍受,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但是他们不行!哪怕很多位家主不惜换骨换血!搜寻天下灵药,甚至以身犯险,忍受无数屈辱!他们以凡人之躯经历哪怕是强大修行者都无法承受的痛苦,经历一切恐惧惊怖,日日在祠堂泣血顿首,他的父亲,上一代家主甚至不惜以身祭天渴求改变!但这一切的承受只换来了绝望,无尽的绝望!
他们不能修行,风云城便只能败落!
“先祖啊!!求求你睁眼看看啊!我们都尽力了!!为什么啊!”秋铭岳嘶吼不断,磕头不断,额头鲜血淋漓,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苦,心中不甘绝望,无能为力的痛苦,远盛肉体之痛!
抬头,秋铭岳看着看着最高处的那个牌位,泪水混合着额头的血水化作一片明黄色,模糊了视线。
眼前之景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别的什么。
“夫君,夫君!”焦急却难掩温柔的呼喊声在他耳边响起,秋铭岳缓缓睁开了眼睛,正看到他的夫人焦急的面容:“夫君可是做了噩梦?看起来好生可怕。”见他醒来,夫人凝碧神色一松,柔声问道。
“没有,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秋铭岳笑了笑,将夫人揽入怀中,微笑道:“无妨。”
“嗯。”听出他不想说以前之事,夫人凝碧体贴的没有追问,只是安静的依在他怀中。
秋铭岳柔声安慰了两句,抬头看向窗外,微笑怀念。
那日 他的疯狂毫无作用,痛苦嘶嚎到昏厥,却仍旧没有任何改变,在武阳侯的压力下,风云城最终易主。
在那之后,秋铭岳偏了偏头,感觉着耳朵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一个小小的纹印浮现耳垂,那纹印如恶魔咆哮的面容,邪恶至极。
他已入魔,如今更是魔域攻打王朝的先锋。
当一切祈祷无用,唯有成魔。
说来可笑,他的先祖因征战抵御魔域而强,他却是为了魔域征战而强,若是风云侯在天有灵恐怕会在盛怒之下斩了他。
不过,秋铭岳轻笑,若是风云侯真的在天有灵,他会不惜一切让他的先祖魂飞魄散甚至永世不得超生!不,或许多折磨几天更好,就像已经在他手下化作碎砾残瓦的风云城,整座风云城,只剩下了他用过的那枝毛笔,和那块浸染了无数祖辈鲜血的砖头。
这样想着,他抬头,似乎透过无数障碍看到了远处那座城,那是“煌都”,京都之前最后的屏障,三十六侯剩余的二十一侯便在那里,武阳侯也在那里,而在那里,也有着秋家世代无法修行的原因。
我要知道一切,然后毁灭一切
当魔域魔尊降临,他这样回答。
“我要知道一切,然后毁灭一切。”如今他在那个最后秘密之前,微笑想着,残酷而冷漠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