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zero007
张五站在十一楼的办公室窗前向下望,因为刚散会不久,十几个下级单位的参会人员出出进进的,一派闹哄哄的场面。看不清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和神色,但是可以猜测他们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张五脑子里开始回放刚才结束的大会,一个全局新一轮人事任免的通报大会。全市系统内,平级调整了一些县区级局长,又新提拔了十一位正科级领导干部。
这十一位正科级领导干部,官面上是通过竞争上岗竞聘上来的,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第一轮考试成绩真伪就不说了,反正普通职员都不是批改试卷之人,公布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吧。可这第二轮面试就可以看出门道来了,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超时的竟然也入围了。
在还未开始竞岗之时,十一位即将提拔的人选名单,就从小道消息里公布出来了,据说是新来的刘局长钦点的,都是刘局长圈子里的人。张五本来还不相信,结果今天开大会宣读任免文件时,这十一个人竟然和小道消息公布出来的一模一样。
张五这次没有报名参加竞聘,虽然当副科长已有些年头了,各方面条件都符合要求,但他知道这次没有自己的菜,原因再简单不过,新来的刘局长已经把他划分为老王书记那个圈子里的人了。
老王书记马上就要退休了,而且和新来的刘局长明争暗斗的,最后处于下风,自身难保。所以张五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参演“陪太子读书”的戏,现在想来还真为自己放弃参加竞聘点赞。
隔壁办公室的赵四过来找张五要份资料,看张五傻愣愣地站在窗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嗨,张科长,发啥愣呢?你这次没有参加竞聘真是英明决定。唉,可怜我们陈科长,主持了大半年工作,不参加有点不甘心,参加了最后还是没戏,白白浪费时间做足了人家地陪衬。”
张五没敢接赵四的话,这赵四也不是个善茬,你接个话,保不准他又递到哪里去了,万一传到刘局长耳朵里,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张五把资料找给赵四,说:“快去忙你的吧,我这边还有些分析报告要做呢。”
赵四走了,张五坐在电脑前,继续发着呆。陈科长和张五是高中同学,同一年进到单位来,陈科长是业务科班毕业,分在业务部门,张五是中文系毕业,分到人事部门。
刚参加工作时,张五工作认真积极,性格开朗大方,深的主管人事的王书记赏识,三年后提拨为副科长,张五也感念王书记的知遇之恩,自然而然成了王书记圈子里的人。
陈科长少言少语,独来独往,也不算是任何一个圈子里的人,但业务能力很强,而且能吃苦,加班加点工作也从不抱怨,比张五晚一年提拔为副科长,大家都觉得是名至实归,均无异议。
陈科长科室的正科长提拨为副处级领导了,上一任局长临走时任命陈科长为科室代理科长,主持科室全盘工作。陈科长更是兢兢业业地工作,生怕有什么纰漏,影响了以后的扶正提拔。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既不是书记圈子的人,也不是局长圈子的人,就是埋头干工作。
这次竞聘,大家都觉得陈科长说啥也能扶正的。个人能力那是不容置疑的,而且主持工作期间还受到上级业务部门负责人地表扬,是他们科室最合适不过的科长人选了。这次竞聘陈科长也做足了准备,尤其是面试,得到了大家一致地肯定。可是,他还是落选了。
大家都听说新来的刘局长特别重视圈子的划分,所以机灵一些的员工,刘局长一来,就用尽各种方式进入到刘局长的圈子,甚至老王书记圈子里都有几个人,倒戈相向融入到刘局长圈子里去了。老王书记气得直跳脚,骂那些人都是白眼狼。
那天从老王书记办公室回来后,张五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和老王书记眼里的那些“白眼狼”一样,进入了刘局长的圈子,成了刘局长的亲信,被提拔任命为科长了,他坐在属于科长的独立办公室里,哼着小曲,摆弄着桌面上的文件。
这时,敲门声响起,他想肯定是小李找他在文件上签字的。他极力掩饰住自己志得意满的心情,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说:“请进”。
门被用力推开,进来的不是小李,而是怒气冲冲的老王书记,还没等他起身让座,老王书记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这个白眼狼,你和他们一样都是白眼狼”。骂着骂着,老王书记竟然落泪了。
张五急的面红耳赤,额头有汗流出,他从没想过要伤老王书记的心。他想要给老王书记解释,可是发现自己嘴里只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五是被睡在身边的老婆推醒的,老婆问他,梦到什么了?怎么一直“啊啊……”的直叫唤。张五没说话,披衣下床,走到卫生间,坐在马桶上,点上了一支烟。
张五回想着那个梦,又想起了最近老有人劝他赶紧跳出王书记的圈子,想办法融入到刘局长的圈子里来。他左思右想,觉得做人还是不能做墙头草,而且老这么不停地换圈子,也太累。所以对那些劝他的“识时务的好心人”,他都是笑了笑,没表态也没行动。
在心里,他一直记得王书记的知遇之恩,而且他真心厌倦了这些官场圈子之分。只等老王书记退休了,自己哪个圈子也不靠了,像陈科长那样独来独往,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就好。一想到陈科长,唉,不由得替他惋惜,多有能力的一个人。
这一波人事任免带来地波动,终于消散的没有多少了。老王书记也到站退休了,新来的书记据说年轻有为,相当有魄力,是上级单位派来基层单位挂职锻炼的,过两年有了业绩,就提拔回去了。局长觉着书记是来和他抢业绩的,所以两人又是明争暗斗的,划分为两个阵营。
对于这一切,张五都无感了,老王书记退休了,他感觉一身轻,再也不欠谁的情谁的恩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圈子,谁的圈子也不进了。工作之余,重拾过去书法的爱好,开始每天练练书法,陪陪父母家人。至于职场官场,爱怎怎的,做好本职工作,对得起自己的那份工资就好。
这天,张五晨练完按时到了单位,刚坐定,赵四神神秘秘地走过来,手捂着嘴对着张五低声说:“我们陈科长住院了,重度抑郁症。”
“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张五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市一院,张五和陈科长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陈科长眯着眼仰头望着蓝蓝的天空,说到:“老同学,你不知道,夜夜梦见自己去酒店吃饭,一边是局长的圈子,一边是书记的圈子,去那边都把我推出来,我那边都融不进去呀。每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再也难以入睡,瞪着眼等天亮,真是难熬那,难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