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中旬已进入收割麦子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碌,从早晨忙到中午,太阳已从东方升到了头顶。婆娘们都回去做午饭,男人们一会儿回去都可以吃到热饭,饭饱之后躺在屋里的凉席上睡一会儿休息休息再劳动。农村人就是这样知足。
羊蛋把镰刀斜插在腰间仰脸伸了个懒腰,向着太阳眯缝着眼睛说:“你也真够毒的,想晒死人是吧!不干了,回家吃饭。”破烂的鞋子踩在麦茬上吱吱响。
总算到家了,家里静悄悄的。娘死后就剩下羊蛋一个人了,除了晚上老鼠吱吱乱叫,屋里再没有人理羊蛋。
墙上的装饰画是铁梅,铁梅是党的好女儿,在羊蛋这辈人眼里是女神。
找张烂席子铺到地上,自己半躺着朝着铁梅说:“老婆子,给我做饭去!我睡会儿。”闭上眼眯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叫。无奈还得起来,拿来面盆子在面缸里挖出来一碗面和成一个面团,越和越生气:“热了一晌了,也没人给做碗饭吃,这活着真是个累……”
铁梅还是不知趣地看着她,“看啥看!老子不吃了!”说着把和好的面团扔到了院子里,邻家的小春鸡刚长成,叽叽喳喳跑来一院子抢着吃面团。羊蛋那个气呀!哐铛关上门睡觉。
羊蛋早年是有老婆的,他的老婆叫玉粉,是个漂亮能干的女人,就是人太老实温顺,不太认识钱,但对羊蛋和羊蛋妈都是言听计从。
刚新婚不久羊蛋老婆一个人在家。一个收棉花的收走了他家的棉花,给她了五张两角的说是两元的,这样吃了亏。羊蛋回家知道后打了老婆,脸都打肿了。
老太太还是不依,让吊起来打。就这样吊起来打得屁股也肿了,女人哭哭啼啼多天都是站着干活。
以后隔三差五事不顺心,娘俩就拿玉粉发脾气。有好心人劝:“入了自家门就是自家人,打啥?伤良心呀,好好待她吧!”
直到有一回,玉粉彻底伤透了心,羊蛋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血呀,把那破烂的小屋流了一个河流。玉粉整整哭了三天不吃不喝。自此以后再没有见过玉粉。她像小团圆媳妇一样变成兔子跑了?谁也不知道,反正再无音讯。
年轻时有娘撑着日子勉强能过,现在娘走了,没人疼没人爱了,后悔呀!
羊蛋在大木箱里翻出来玉粉临走前给他做的灯芯绒布鞋,底子纳得针针匀称,她总是傻笑着干活,别人都说玉粉除了实在些,真是能拿出门去的漂亮,都怪娘!更怪自己!要不是孩子都和自己一样高了……
抱着鞋子羊蛋那个哭呀,年轻时那个横劲咋就一点都没有了。
从门缝里看见别人家都说说笑笑地上地干活去了。“不割麦了,今我干件大事!”羊蛋找来屋里墙缝里夹着的铅笔头,这还是路过小学校时捡来的,本打算卖粮食时记斤重的。
望了望铁梅:“我走了,这屋以后留给你了!”
几天后,邻居发现他家的麦子炸开在地里了,来他屋叫他,才发现他怀揣着鞋子大睡了。
铁梅画的下面写着一行字:玉粉我对不住你,我0了……
这是啥意思?
邻居说:“他终于知道错了,我知道他不会写错字,他要是会写,哪有今天?”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