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衬得天上星星格外闪亮，一闪一闪就像无数双暗处的眼睛，想窥探别人的心事。

此时，在牛心村外十里的乱坟岗，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人影背着一个老旧的帆布背包。从步伐来看似乎是个青年男性，包里似乎装着重物，让他佝偻着腰，背着略显沉重的背包，他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一路奋力穿过茂密的松树林和乱坟残碑，踩得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来到一个小土丘后，他迫不及待卸下背包，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口喘着气。

借着星光，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模样，这不是马驯四吗！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神情显得十分慌乱，满头大汗，大口喘着气…

不久，喘气声渐平，马驯四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便急忙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型兵工铲，开始在土丘后快速刨土，不多时，从无到有，地上多出一个背包大小的土坑。

他站起身，搬过背包来，兜住背包底部，将背包口对准土坑，把包里的“重物”一股脑倾倒在土坑里，只是从这背包倒出的东西未免太过血腥——一块块碎尸！有些部位骨头被砍断了，皮肉却还相连着。当真一片血肉模糊。坚硬头骨上的五官依稀可辨，保留着死者最后的身份识别信息：付霖…！

接着，马驯四迅速将碎尸一铲铲用土掩埋起来，还不忘用脚踩实。做完这一切，他索性躺在了封土上。

此时的马驯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他心里，他埋葬的不仅是一个人，一位同学，更是他的不堪，是他多年的窘迫。

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脸上却分明是喜悦的神情，不时发出“咯咯…”的干笑，笑声回荡在这乱坟岗之中，十分瘆人。

付霖与马驯四都是牛心村人，只不过付霖的父母是改革开放后村里第一批自建砖厂的“农民企业家”，故家境殷实。而马驯四则相反，年幼父亲即早逝，母亲不久改了嫁，剩下他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可就在前年，马驯四刚满十六岁没几天，奶奶也不幸染上急病去世了。

说来也巧，作为同龄人，自小马驯四与付霖便是同班同学，班里编排座次变成同桌更是常有的事，如今到县里上了中学，两人更是变成了四人宿舍里的上下铺。

由于对人大方，出手阔绰，室友有些什么困难，也乐于帮忙，付霖不久便成了宿舍剩下三人的“领袖”，尤其宿舍里另外两人刘洪和郑彪，更是对付霖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每次付霖在宿舍聊起新式的电脑游戏，隔壁班的女生谁谁谁又给自己写了情书、哪里的馆子好吃、今晚又和哪位朋友一起去街上最大的彩虹酒吧玩更是把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久“老大”便成了付霖的新名字。

而马驯四，却一直都处在的边缘。女生基本都不正眼看他，谁会喜欢一个干瘪穷酸还满脸雀斑的小子呢，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都涌起一股巨大的自卑感。

在宿舍的集体生活里，付霖有时会将自己穿不了的衣服、淘汰了的书包“送”给家境最窘迫且为同村的马驯四，偶尔看马驯四没钱吃饭了，也会叫上他一起去搓一顿，或者直接给他几块钱，让他自己去吃…

虽然一次次的帮助让马驯四很感激，可是让马驯四始终耿耿于怀的却是付霖当着室友的面“送”衣服、给钱时，付霖施舍的姿态和其他室友的蔑视神情。

而终于有一天，一件小事和莫名的误会终于击垮了这个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的少年…

89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当马驯四从自习室回到宿舍，刚进宿舍门，还没弄清楚状况，便被两位室友刘洪和郑彪从背后掐住脖子，打翻在地，并迅速关上宿舍门。

“快说，你把老大的手表藏在哪儿了？”刘洪厉声问道。

看着怀里的课本资料洒了一地，自己也被两位室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对面的付霖却站着一言不发，马驯四心里也是火大。

“什么手表，你俩有病吧！”

“哼，还装不知道，老大的新手表刚戴了不到一天，午休醒来就不见了，那手表贵重的很，你一年的伙食费也买不起，你这么穷，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边说着，郑彪踩在马驯四背上的脚又重了几分。

“让他起来吧”，此时付霖终于说话了，待马驯四站起来后，他接着说：“马驯四，我平时也待你不薄，却没想到你就这么”报答“我，这表，是我爸刚从上海给我带回来的，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赶紧还给我，我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也让刘洪和郑彪保证今天之事绝不对外说。”

马驯四强忍着愤怒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书桌，衣柜，床铺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尽管心中的委屈和恼怒已达到极点，马驯四却明白，要证明不是自己偷的表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因为自己是宿舍里最穷的一个！

往日被同情、被施舍、被可怜的情景一幕幕出现在自己眼前…马驯四心里突然燃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好，表是我拿的，只不过我把他放在很远的一个地方了，我明天就去拿回来给你，我保证。”说出这句可以坐实自己就是小偷的话，马驯四在心中已经决定头也不回的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那就好，这样事情就简单了，我也履行承诺，保证不对外宣传，刘洪，郑彪，把门打开，我要去彩虹酒吧喝一杯。”

说完，付霖便朝外走，可当他走到宿舍门外以后，马驯四分明听到“忘恩负义”四个字从走廊上传过来。

当晚，马驯四像一位老练的猎人，蹲守在彩虹酒吧之外，他知道从酒吧回学校有一条“近路“十分隐蔽，夜晚少有人，而付霖每次从酒吧喝完回宿舍，必定从这里经过。

半夜，在用石头砸晕醉醺醺的付霖之后，马驯四将他拖到一个废旧的厂房内肢解，装在被“施舍“而来的背包内，翻过清河县火车站的站墙，扒上一列临停的货运火车。

他知道这列火车会先行至牛心村外的乱坟岗，并在那里停下，以便让道给客运火车先行通过单轨铁路。

2小时后，便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至于后来，马驯四抗拒公安机关抓捕并在当时的整个清河县造成巨大的轰动，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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