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教练来孤儿院选人那天，徐昭把我推了出去。
飞飞，你去吧，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这一刻我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我不仅被身家过亿的富豪领养，从此衣食无忧。
还成为了民间慈善组织的领头人物，一时风光无限。
而徐昭被游泳教练领养后，不仅需要日夜辛苦训练，还因为一次比赛失误而被媒体骂到退役。
她觊觎我的人生顺利，却不知光鲜的背后，是发烂腐臭的真相。
既然你不要了，那这次就让我来当冠军吧！
在硬板床上醒来的时候，徐昭正趴在我的身边，用一种贪婪而嫉妒的目光看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推开她，但是手边空空。
我的假肢呢？
我瞬间瞪大眼睛，这里竟然是孤儿院。
而我身边的徐昭，脸孔稚嫩，分明就是七八岁的样子。
我重生了？
飞飞，你醒啦？那我帮你洗漱吧。今天听说要有人来领养残疾小孩。」
我和徐昭都是被遗弃的残疾小孩，我因为一场事故，双臂截肢，被父母扔在了医院里面。
徐昭左腿高位截肢，也是被丢掉的小孩。
我们在孤儿院相识，由于肢体的残缺，我们一直互相帮助。
在所有人的心中，我俩彼此之间就是最好的朋友。
可谁说最好的朋友，不会互相嫉妒呢？
今天的徐昭明显特别用心。
她帮我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件绿色的运动服她也让给了我来穿。而自己则是打扮得特别邋遢。
飞飞，听说今天来领养小孩的是残疾人游泳运动员。你最适合游泳了。这次机会难得，我不跟你抢，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
她用小小的手帮我拉好拉链，还在我的脸上涂了点雪花膏，让我皲裂的脸蛋看着顺眼了不少。
可……上辈子，分明就是她抢着穿运动服，打扮得光鲜亮丽，等待被教练挑选的。
难道她也重生了？
不等我们准备，院长带着一个长相凶狠，一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进了屋。
王教练，这就是我们孤儿院的残疾小孩。」
院长一脸假笑，心想：能把这些废物领养走，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赶紧站了起来，腰板挺得直直的。
而徐昭故意佝偻着，嘴唇上面似乎是擦了点墙灰，看着苍白脆弱。
她还少了一条腿，风一吹就像是要倒了一样。
我知道，她是故意不想让教练选中的。
王教练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都打量了个遍，然后捏了捏我的大腿，又捏了捏徐昭的胳膊和腿。
这孩子不错，多大了？」他指着徐昭问。
我心里一凉，他还是看中了徐昭。
其实教练的眼光没有错，徐昭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运动天才：她身体强壮，极少生病，特别有劲。
而我从失去双臂以后，吃饭都成了难题，一开始根本不适应用脚吃饭。
一碗饭每次都要撒掉半碗，被院长痛骂浪费粮食，让我趴在地上像狗一样把掉落的食物舔干净。
饭都吃不饱，身体自然是不会好了。
八岁。」院长回答道。
徐昭摆了摆手：「不是，我十岁了。」
年龄越大就越不好训练，徐昭撒了个谎，摆明了就是不想去。
院长狠狠瞪了徐昭一眼，但被她无视了。
可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以前那种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教练，能不能选我啊？求求你了，我想当运动员，我不怕吃苦。」
王教练瞥了我一眼，他长得很凶，那瞥我的一眼，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你？太瘦了，一个小男孩，又瘦又矮，当不了运动员。」
也不怪王教练把我认成小男孩，因为不能自己洗头发，院长索性把我的头发全部剃光了，美其名曰：这样看着干净。
我是女孩，求求你了教练，你选我吧，我都听你的，我不怕吃苦，我好好训练。」
看王教练无动于衷，我大哭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院长看我这样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瞪着我的时候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为啥非要跟我走？你知不知道，残疾运动员要比其他人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辛苦，到最后也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王教练似乎是终于对我来了兴趣，他弯下腰看着我，却还是想要劝我。
我知道，我不怕失败，我只是想当个有用的人。」
听到这话，他笑了，拍了拍我有点扎人的脑袋：「就她吧。叫什么名字？」
被选中了？
苏飞飞，我叫苏飞飞，飞翔的飞。」
虽然丢失了翅膀，但飞翔依然是我的梦想，哪怕是在水中。
跟着王教练上车的时候，我转过头去看徐昭，她高高地冲我摆手，脸上带着得逞的狡猾笑容。
在那一瞬间，我有点心疼她即将面对我那残破不堪的人生。
王教练，能让我跟我的朋友再说说话吗？」我终究是不忍心。
她见我走来，以为是我后悔了，赶紧问：「怎么不走？别犹豫，多好的机会啊。」
昭昭，如果你有一天后悔了，一定记得来找我。」
徐昭的表情顿时凝滞住了。
她也许是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又不敢开口跟我确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越走越远。
王教练住的地方是个八十年代建的三层小楼。
房子已经旧得厉害，楼梯陡峭，楼道昏暗，即便是大白天也看不清路。
他走得飞快，我个子小，腿短，跟不上，也不敢开口求他慢点，只能眼看着他越走越远。
而后，一道绿色的铁门被打开，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举着手电，满脸慈爱地跟我说：「别着急啊，慢慢走。」
手电的光照到我脚下的路，我顺着这道光仰头去看，人生在这一刻仿佛拨云见日。
老太太是王教练的母亲。
后来的相处中我才知道，王教练并非是一直这样不苟言笑的。
他以前是个游泳运动员，也拿过不少国家级甚至世界级的荣誉。
五年前，他带着刚结婚的妻子去蜜月旅行。
路上遇到大巴车坠桥，直直地冲入了河里。
王教练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人，可上来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妻子也下去救人，可却再也没上来。
从此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始终沉默寡言。
住在王教练家里这段时间，奶奶帮我留了头发。
她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也不催着我快点吃饭，我可以吃饱饭，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训练的第一天，我义无反顾跳进了水里。
我身高一米一，水池深度也是一米一。
连鼻子都漏不出水面来，大量的水疯狂涌入我的鼻腔，我使劲蹬腿，却完全浮不起来。
耳朵，鼻子，口腔，整个身体即将被水填满的时候，王教练把我从水里捞了出来。
我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我试着用脚夹起毛巾来擦脸，狼狈地佝偻着身体像一只大虾。
你不适合学游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当然不。
老天不赏我饭吃，我就抢来吃。
我不后悔，没有人天生就适合干什么。」
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学会了不呛水。
王教练说得对，我根本没有天赋，可是我已经别无退路。
此时的徐昭，已经成功被富豪领养，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联系我说，她的新爸爸要帮她做假肢，送她去上学，以后她也能跟正常孩子一样了。
可我知道，进了那个家门，她只会离正常的日子越来越远。
上辈子，被富豪领养的第一年，他每天都搂着我入睡，抚摸着我的伤疤，温柔地问我痛不痛。
我当时不懂，只觉得是新爸爸对我关怀备至。
可后来我长大了，他开始对我露出渴求的表情。
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对肢体残疾的人具有特别的感情和渴求。
心理学上管这群人，叫做「慕残者」。
可是我知道得太晚了，我那时候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被他折磨多年以后，他把我像献宝一样，送给了圈子里面的其他人。
我不敢反抗，被殴打已经是家常便饭，顺从听话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更怕的是他对我说：「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早就死了。你得感谢我。」
为了「感谢」他，我成为了民间慈善组织的代表。
明面上我帮助了很多像我一样的残疾人。
背地里却是把她们拉进同我一样的深渊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