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广告牌》:试着改变一下自己

2018年,电影《三块广告牌》获奖无数,是它的丰收年。

它拿下了金球奖的四个重量级奖项。

饰演女主角海耶斯的弗兰西斯.路易斯.麦克多蒙德获第90届奥斯卡金像奖,这是她继1997年,二度封后。


1.

影片音乐真的不错。卡特.卡尔维尔获奥斯卡原创配乐提名也是实至名归。

电影一开头,出人意料的木管(单簧管?)吹奏出《夏日最后一朵玫瑰》。

老调重弹,太熟悉这爱尔兰民歌了,松弛了以为要看一出血腥案的紧绷神经。

有网友提问,影片放到45分20秒时的背景音乐是什么乐曲?

这位不知刷了多少遍,才踩出了精确的时间点。

下面真有回复:是日本组合“鸦”的歌曲《梦》。

放狗一搜:扯着嗓子鬼叫鬼叫的男声,超级难听。

但一般我欣赏不了的,孩子们都会跺着脚热烈追捧,如痴如醉。

毋庸置疑,配乐够棒,才能吸附如此细腻到秒的爱好者。



2.

建于1886年的密苏里州埃宾镇,一个鸡犬之声相闻,谁和谁都是熟人的西部小镇。

广阔丘陵之地养育了野性的西部人,居民个个强壮肥硕,巨像上世纪前苏联电影里的人物。

女人们脸上毛孔可见,衣饰随便,女主角海耶斯老是穿双刺马钉的高筒皮靴。

觉得男人们的衣服小了一号,胸脯的腱子肉呼之欲出,像要蹦开扣子。

警察杰森走个路哐哐哐,横冲直撞,一言不合拳头相向,甚至毫不犹豫把他讨厌的人提起来扔出窗外。

小镇幽静迷人。

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树,虬劲的枝干有翠绿的新叶宛转腾挪而上,生气蓬勃。

居民的小木屋鲜花茂盛,麋鹿旁若无人地在屋前草场溜达,令久居都市的人们神往无限。

可就在这如童话般梦幻的小镇, 7个月前,发生了一件令海耶斯痛苦到不能自拔的事情,女儿安吉拉惨遭强奸杀害。


3.

海耶斯在小镇“南方魅力礼品店”上班。她40左右,穿牛仔连身装,乍一看以为是个男的。

海耶斯因前夫家暴离婚。她一直在痛苦的记忆里徘徊,时常把气撒在家人和他人身上。

痛苦写在她的脸上,就像饰演海耶斯的弗兰西斯说的:这是一张地图,一张我人生的线路图,包括下巴上的褶子。

离婚后,女儿安吉拉又死于非命,家中剩下海耶斯和上中学的儿子罗宾。

过去,她谈不上对儿女有多么挚爱,态度粗暴,非打即骂。但在外人面前,又显得很护犊子。

她吃着饭,莫名其妙地怒火中烧,突然就把麦片弹到儿子脸上头上。

或一时暴躁,和女儿争执吵架。女儿在世时就不愿意跟她住在一起,想搬到已经另外结婚的父亲家去。

她开车送儿子到学校,几个学生因为不满意她把矛头对准警察局长威洛比,甩鸡蛋砸她的车窗。

她雄赳赳地下车,一个学生赏一飞脚后潇洒离去。自然那几个学生也不敢欺负她软弱的儿子,儿子高兴地对他说:谢谢妈妈。

那晚,女儿要借她的车外出,她不允许,两人吵得不亦乐乎,像要掀翻屋顶。

她口不择言大骂女儿要遭强奸,结果女儿赌气独自走夜路真的应验了诅咒。

之后,悔恨时时啃噬着海耶斯的心。

4.

海耶斯心酸、自责、愤怒又茫然,她举起的拳头不知道该砸向谁。

她寄希望于警察能抓住真凶,来消解堵在心中的积郁和对女儿的愧疚。

但警察局却7个月破不了案。

她毅然卖掉前夫留给她的拖车,付了5000美元定金,租了小镇路旁常年废弃的三块广告牌。

在广告牌刷上了控诉警察局长威洛比不作为,让坏人还在逍遥法外的标语。

史铁生说,“记忆是一个人的牢笼”。

海耶斯被困在记忆的牢笼里,由此把悔恨转嫁到警察局长威洛比身上, 自欺欺人地感觉这样她才好受一点。

5.

巨大的红色广告牌赫然屹立,搅扰了小镇的平静与安宁,撞击着小镇居民的脑瓜。

大家的选择是同情警察局长威洛比,但也理解海耶斯的过分举动。

神父劝海耶斯撤掉标语,说威洛比是个患了癌症的病人,活不过几个月了。海耶斯不理,直接骂神父是罪犯的帮凶。

儿子罗宾对海耶斯说,每次路过广告牌,都要被提醒安吉拉被害,以及杀害的细节,他不想这样。

警察杰森的母亲甚至教唆儿子把海耶斯的好朋友关进警局,逼海耶斯就范。

警察局长威洛比亲自上门和海耶斯谈,说他尽力了,那些广告牌对他是不公平的,没有找到证据,他也不能对谁绳之以法。

海耶斯前夫多次劝说无效,忍无可忍,揪住海耶斯的脖领又要揍她,被儿子拿刀威胁才作罢。

前夫不想在乡亲们面前没面子,干脆跑去放火烧了广告牌标语。

海耶斯心里的疙瘩没解开,她陷入一种逆反的发泄,越劝越是要搞事情。

在她脑袋里就没有她不能干的事情。


6.

小镇居民们的价值观混乱模糊。

海耶斯的固执,让他们失望,但还是包容和肆意放纵她的过激行为。

不管杰森如何威胁广告公司的小老板,甚至把他扔下楼,小老板还是不肯撤销海耶斯租用的广告牌。

海耶斯怨恨无处发泄,晚上又偷偷向警察局投掷汽油瓶,点燃了警察局的办公室。

侏儒二手车贩子却向警察证明,说那不是海耶斯干的,自己晚上一直跟海耶斯在一起。

墨西哥工人告诉海耶斯,他们把原来的标语留了备份,又帮助海耶斯把标语重新贴上了广告牌。

威洛比去世前留给海耶斯一封信,信里把海耶斯刷广告牌称作是个好主意。

还为她付足了下月租广告牌的租金。并称点燃警局是海耶斯所开的玩笑。

海耶斯见被辞退的警察杰森抢出了女儿安吉拉被害的案卷,而被大火烧伤,深感愧疚。对杰森承认,火是她放的。

杰森说:不是你还有谁

大家熟悉海耶斯狭隘的性格,以及狭隘性格所催发的所有一意孤行。

但没人去告发她。

小镇居民们知道她是因为女儿被害才这样的失去理性的。

大家所能做的就是,这边劝了那边瞒,谁也不得罪,打圆场,和稀泥 。


7.

其实,警察局有一天把凶犯抓到了,海耶斯心中的怨恨也难以平复。

因为她永远记得那晚她没有借车给女儿使其被害,以及记得那晚对女儿恶毒地谩骂和诅咒。

她没法放过自己。

她把自己关进记忆的牢笼,脱不了身。

有耶鲁大学戏剧学院艺术研究生学位的奥斯卡影后弗兰西斯,把海耶斯纠缠于内心无法排遣的悔恨表现得丝丝如缕。

她把海耶斯不听劝,与警局做困兽之斗的决绝表情也刻画得入木三分。

转圜出现在警局局长威洛比去世前留给海耶斯的那封信。

威洛比为没能破案就提前死去向海耶斯道歉,但他坚信案子一定会有结果的。

海耶斯看信后,泪水使她面部坚硬的线条柔和许多,终于有了改变自己想法的想法。

她要试着放过自己。

柏拉图说:我们的生活中有太多无奈,我们无法改变,也无力去改变,更糟的是,我们失去了改变的想法。

8.

威洛比是一个充满爱心、受人敬重、兢兢业业和恪尽职守的警察局长。

可他又不大像一个常见的警察局长,他动嘴的时候比拔枪的时候多,倒像一个布道的牧师。

有人曾劝他辞退打人的警察杰森,他没有这样做。他说服杰森不要光读漫画杂志,要集中精力工作。

在美丽的密西西比河流散的沟汊浅滩旁,威洛比和妻子孩子们在过了一个温馨的周末后饮弹自尽。

他至死都没忘了小镇的安宁、和谐和平静是他警察局长的神圣职责,一切挂念都写进留给妻子、杰森和海耶斯的那三封信中。

他不希望全镇居民认为自己的死与三块广告牌有关。切断了居民们的错误判断,并由错误判断可能引发的一系列的过激行为。

他告诉妻子,是自己不想饱受病痛折磨,也不愿意妻子为此辛苦照顾他,而提前了断了生命。

使妻子和孩子放下了对海耶斯的仇恨包袱。

威洛比在信中对杰森说,你心底是一个正派的人,但你父亲去世,你要赡养母亲,所以,压力使你太暴躁了。

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察,是否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杰森读信,哽咽不止,泪流满面。决心今后要试着去改变自己。

当杰森在酒吧听到了疑似凶手的自吹,跟海耶斯女儿被害的情节几乎一样时,他记下车牌号和地址,毫不犹豫地报了案。

并和海耶斯一起,踏上了漫漫的追凶之路。


9.

海耶斯和杰森走出埃宾小镇,无论是否抓住凶犯,当他们接触到外面的文明,他们的思想就会发生改变,他们就会和过去不一样。

那时候,海耶斯和杰森会从新的角度检视自己:从内心到行为。

海耶斯会明白她的痛苦其实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而杰森会理解威洛比局长在信中的那段话:

警察不需要枪,需要思考。

而爱才能产生安静,安静才能思考。

这个早死早投胎的威洛比清楚地知道,小镇文明不可能一蹴而就,进一步退两步很正常。

他告诫杰森:警察不要产生恨意,恨意永远都无法解决问题

从这一点上,我们才能理解影片的主题。

埃宾镇山林美丽,溪流澄澈,但小镇居民的内心是未开垦的蛮荒之地,思想接近恃强凌弱的动物思维。

公路改道,广告牌废弃,现代文明撇下这个落后的地方,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只留下汽车、枪支,还有一直苦口婆心要把文明之风带给小镇的警察局长。

但爱心还未捂热小镇居民,他也离开了。

10.

导演马丁.麦克唐纳说,我认为这部电影…有个潜在的主题:如果犯罪案终究无法被解决呢?

的确,影片结尾也没查清凶案真相。

但观众有了觉知——

谁会千里迢迢来到荒凉落后,人烟稀少的小镇犯罪呢?

也许罪犯就是镇上的某个醉汉,而镇上的人心知肚明,他们像包庇海耶斯点燃了警察局一样,包庇了凶手。

表面上,埃宾镇未开化民风认为这是义举。

其实,谁都希望今后自己有麻烦了,也会暗暗得到关照和帮助。

威洛比清楚这些把戏。

他对海耶斯说,总有一天,有人会在酒吧听到凶手吹牛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11.

的确,影片结尾也没查清凶案真相。

但观众有了觉知——

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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