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最不好

这位爷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他是一个政治家,曾经使一个被吞并的国家中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二十年后“三千铁甲终吞吴”,就是这老哥一手导演的。当他事业达到顶峰之时,急流勇退,辞去副国级职务开始下海经商。

他不打麻将,不玩手游,不发朋友圈,偏好自驾游。泛舟五湖之间,三次成为巨富,又三次散尽家财,每次散尽家财之后,都会再赚到更多的钱。他就是被后世奉为文财神的范蠡,过年时很多人家都供奉他的画像,以求混点散碎银两。

范蠡最厉害的不是会做官和会赚钱,而是他深谙什么是物极必反,什么是过犹不及,什么是适可而止。

你看,帮落魄江湖的老大混出了名堂,本该扬鞭策马潇潇洒洒,实实在在耀武扬威一把,可范蠡却选择了归隐。他还劝和勾践一起打天下的好朋友文种一起撤退,可文种偏不信邪,最后被勾践所杀。范蠡赚钱到极盛,就把钱分给百姓,然后从头再来,如此往复,财源滚滚。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的道理,让很多如范蠡一样的人物得以保全,你比如为汉高祖刘邦打下江山的张良,你比如曾经是朱元璋的上司汤和,你比如永乐皇帝朱棣的谋臣道衍和尚(姚广孝)——他们的智慧在于,在“最好”的时刻,知道“最不好”马上来敲门。

到今天,这些智慧你我仍然感觉迟钝。你比如,最好的朋友反目往往是最大的灾殃,甜蜜的爱人背叛经常会把你弄得遍体鳞伤,一路爆红的股市一旦翻脸就变成熊样,所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世间万物,均逃不过这套法则。

老庄说“谓贤者之交谊,平淡如水,不尚虚华”,说的是建立在道义基础上的交情高雅纯净,清淡如水。所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的是爱情要始终保有适当的温度,太热了马上就会凉。先贤们早就告诉了我们这些道理,只是我们总在感叹“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广告词,其实不仅仅在说“更好”比“最好”卓越,我们的理解应该有更多的维度。“更好”具有无限延展的空间,是让“好”把握在可控的程度之内,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香”正是这个道理。

所以,尺度和分寸才是我们行走江湖的法宝,凡事一旦过了头,就会向它相反的方向发展。君不见,一个聪明机敏的人,有人却笑他圆滑;一个恪守诚信的人,经常会让人感觉迂腐;一个勇敢担当的人,往往被指鲁莽;一个老实持重的人,常常流于呆板;一个善良谦卑的人,却被理解成软弱……所有是非,皆是没有限度的恶果,你不能说机敏、诚信、勇敢、老实和善良有错,错的是你自己缺心眼儿。

所以,“最好”和“最不好”完全可以翻手即为云,覆手可为雨,不能不引起警觉。我们所有的痛苦缘起于内心的贪得无厌和对分寸感的拿捏掌握,我们只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岂不知世间往复之人情冷暖,早在一边觊觎你的志得意满。

所以,你我交往了多久也不可妄言“最好”,你的人生达到什么效果也不可断言“最好”。那都是相对的好或根本就是不好,再或者,这世界根本就不曾有过最好的事情,因为它往往和最不好同时来临,有时你只是角度偏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你说,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我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为不为,彰显英雄智慧。

写于2018年1月31日

����V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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