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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入尘烟》被誉为本年度截止目前最好的国语电影,获得第7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最佳影片提名。
其实那些奖项、口碑,只是吸引人去观影的宣传因素,最主要的是在看后,让观众觉得它配。《隐入尘烟》无疑就是这样的文艺片。
影片讲述了一对农村夫妇艰辛而温馨的一段生命旅程的故事。
看完让人心绪难平。
我也来自西北农村,对这片土地上农村人的生活有着切身的感受。我还是被剧中苦难的生活所震撼。
底层人的苦难到底有多苦?影片从头到尾没有叫过一声苦,但却让人感受到那苦已经苦出了天际。
男主马有铁排行老四,所以人们都叫他“马老四”,甚至人们都忘记了他的本名。马老四是个大龄的单身农民,兄弟三人,哥哥马有金、马有银都已经去世,他就寄在三哥马有铜家,成了一个免费的长工。他干着全家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但吃饭的时候,他因为端了一碗米饭还拿了两个馒头,就被三哥指桑骂槐嫌他吃的多。满桌的好菜,他却只能端着白米饭,拿着两个馒头,躲到一边去吃。
尽管三哥马有铜日子过得不错,但他只能寄居在村里被弃置的空屋中,守着一头驴子过日子,被村里人笑称为“没有比你更穷的”。
三哥对他毫无兄弟之情,吆来喝去,像使唤一头牲口一样。但他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就像那头驴一样,从来都是埋头干活。
女主曹贵英,和哥嫂一起生活,从小被打,落下病根儿——小便失禁。只要一尿裤子就会被打。她和牲口一起住在窝棚里,无论春夏秋冬。身子纤弱,左腿有点瘸,左手总是不停地抖。哥嫂嫌她是个累赘,只要有人要就把她给嫁了。
就这样,在媒人的说和下,曹桂英嫁给了马老四,两个苦命的人走到了一起。
说是嫁,其实没有嫁妆,媒人把人领了来,见个面。他们也不征求马老四的意见,马老四的三哥三嫂拿的主意。然后回去拍了张结婚照,没有办酒席,就算结婚了。
马老四住的是别人闲置的空屋子,家徒四壁额,唯有一幅红双喜剪纸给空荡的小屋增添了一丝喜气。
然而,就是这样的空屋子,他们也无法住下去。为了拿到拆迁款,在外打工的屋主回来让他们搬走了。他们只好住在了更偏远的一个空屋子里。
结婚后的马老四生活有了奔头,于是就着手盖自己的房子。他自己打土坯砖,盖房子的土坯砖眼看就要打好了,可老天爷突然下起了大雨。土坯砖没晒干上墙之前,是淋不得雨的,雨一淋砖就报废了。
于是他和贵英冒雨抢救土坯砖。风大雨大,盖好的塑料布又被吹跑,因为雨天地面滑,两人双双跌倒。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地上又哭又笑。还好大部分的土坯砖保住了。
于是夫妻俩开始盖房子。木料门窗都是从拆迁废弃的房子那里捡来的,屋顶的席棚是找老乡家要的芨芨草自己编的,虽然老乡说不值什么钱,送给他了,他还是拿了半袋面粉,还承诺再送两蛇皮口袋自家种的土豆过来。
盖房子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来帮忙,只有他和自己病怏怏的女人,还有那头驴,硬是把房子盖好了。
搬进新房的那天晚上,马老四把大红喜字又贴在了墙上。虽然还是家徒四壁,但曹贵英满脸的幸福,她说这一辈子做梦都没想到会又自己的房子,会睡在自己的炕上。虽然她一脸的幸福,但我眼里却满是泪水。马老四憧憬着,等秋天收了庄稼,买了钱,给老婆买个电视机、再带老婆一起进城去看病,然后再美美地浪浪。
那个长期吸他血的三哥,儿子结婚的家具要从城里拉回来,为了省下车费,他想到了弟弟这个免费的劳力。他说了一大堆理由,善良的马老四就回了两个字,“行啊”。结果,等到天黑才拉回来,他也不问弟弟饿不饿、渴不渴,大声训斥弟弟回来晚了。
狡猾、虚伪、贪婪、无情,他在马老四面前永远充满了优越感。
儿子结婚后,他拎着酒席吃剩下的饭菜给马老四送来。送菜只是一个由头,主要还是来说服马老四城里的房子一定要要,钱他来交,让马老四尽管放心。其实他的目的很明确,他知道老四买不起,可一万多买二十多万的房子多划算呀。还有一些话他藏在了心里,那就是,老师无儿无女,可是他有啊,将来老四没了,这些还不都是由他的儿子来继承。把老三的精于算计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从影片最后也得到了验证,老三儿子拉走了马老四家里的猪和鸡,拆掉了马老四辛辛苦苦盖起来还没多久的新房字,领到了一万五千元的拆迁款。
马老四和曹贵英都是可怜的被边缘化被轻贱的人。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仍然让彼此对生活充满了希望。马老四处处关心着曹贵英,曹贵英也对马老四充满依赖和体贴。全剧中,只有一次马老四骂了曹贵英,并推到了她,其余一句重话都没有。村里的女人说曹贵英的命好,马老四恨不得把她拴在裤腰带上,自叹自己过的连个曹贵英都不如,语气中充满了嫉妒。
是的,马老四被全村人轻贱,甚至连他的大名都不记得了。曹贵英也是被轻贱,就因为给了疯子一个馍,被哥嫂打的半个月起不来。曹贵英坐在桥上,看着面前的小孩,充满怜爱,当她刚伸出了手想摸摸孩子,孩子却被急忙赶过来的奶奶拉走了,说这里不干净。马老四默默地拉着曹贵英走了。但就是这样两个轻贱的人,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硬是把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招来了村里人的嫉妒。
村里收粮的老板得了怪病,需要大量输血。但他的血型偏偏是罕见的RH血,全村只有马老四是这种“熊猫血型”。为了让老板病好起来,还上拖欠全村人的工钱和队里的水费,乡亲们道德绑架了马老四,善良的马老四开始给老板无偿献血。但收粮食老板的儿子嫌他们脏。第一次接马老四去抽血,曹贵英晕车晕的厉害,下车吐个不停,收粮食老板的儿子坐在车里根本就没有下去关心一下他们,反而为曹贵英尿在他车上大声嚷嚷。后来再接马老四去献血,他都会给座位上套上塑料布。
马老四献血是免费的,收粮食老板的儿子从来没有给过一分钱,就连营养费也是一个子儿都没有。马老四买小麦种子化肥等日常开销,还要在商店的老板那里赊账。
曹贵英经常小便失禁尿湿裤子,遭人嘲笑,马老四就想买一件长款的大衣给曹贵英穿上好遮挡一下,但兜里只有五十块钱的他根本买不起,只好说下次。
收粮食老板的儿子看到了,花八十块买下了那件大衣,然后开车追上马老师,把大衣递给他就开车走了。
你不要以为这是收粮食老板儿子在感恩,其实这是他道德绑架马老四的如意算盘。
商人就是商人,永远都在计算着投入产出比。市面的玉米才八毛一斤,他却一块卖给乡亲抵工钱,可见他是多么的利欲熏心。
马老四一面献血,一面要干繁重的农活,身体有些吃不消,曹贵英一边给他揉酸痛的胳膊,一边劝他明天歇歇。可就这样,收粮食老板的儿子还是来找去献血。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叫上了村里的村民。
曹贵英不愿意马老四再去献血,因为她心疼他,马老四的吃不消只有她看到。
但收粮食老板的儿子只说了一句话,“大衣可还合适?”他是在提醒马老四,那大衣是他送的。再加上一大帮子村民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善良的马老四再一次被道德绑架,又去献血。
可最后等包谷收了,收粮食老板的儿子把包谷一块钱卖给村民抵工钱,马老四两亩地抵一千斤,马老四说还有两件大衣钱呢。最后两件大衣抵了一百六十块,马老四只拿走了840斤包谷。
收粮食老板的儿子轻贱地嘲笑着马老四。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感动。
有些人啊,一边吸着你的血,一边嫌弃你脏!
可就是这样,马老四一面献血,一面劝说老板的儿子先把工钱给大家伙开了。因为大家不容易,还指望着这钱买化肥种子农药,给孩子上学,生病抓药和日常开销。收粮食老板的儿子只是轻蔑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多么善良的人啊!可是他的善良给错了对象。
马老四的苦难永远不会结束。随着新房的盖好,孵化的小鸡也开始下蛋了,小猪仔也在圈里哼哼唧唧地叫着,这个贫苦的小院也充满了生活气息,如果你以为一切就要好起来了,那你就错了。这时候,曹贵英病了,发烧头晕。马老四把家里唯一最有营养的鸡蛋煮给曹贵英吃,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
当马老四去地里扳包谷,生病的曹贵英带了水和馒头要给他送到地里,可走到桥头头一晕,掉进了湍急的水渠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去救他,直到马老四用驴车拉了包谷走到桥上,村里人才告诉他曹贵英落水了。
马老四跳进水渠,抱起已经断气的曹贵英,凄惨地叫着她的名字。
马老四在照相馆从结婚照上抠下曹贵英的头像做了一张遗像。回到家,把墙上的大红喜字取下,挂上了曹贵英的遗像。
马老四安葬了贵英,还不忘烧了一台电视机给她。那是他答应要给曹贵英买的
他把家里所有的粮食全部卖掉。麦子1824斤,收粮食老板扣除水份,给他算1700斤;包谷3997斤,扣除水份算3800斤,算下来3974元。老板说4块钱就不要了嘛,好算账。最后还说是看着他急需用钱,帮了他一个大忙。
这些黑心的老板,占了便宜还要卖乖。
这些就是马老四拼死拼活一年忙活下来所有的收入。这一串串的数字引入思考。
他拉了两大口袋土豆给送给他芨芨草盖房子的老乡,那是他承诺土豆收了要送过来的。他放走了那头与他朝夕相处的驴。他结清了小卖部的所有欠款,还了孵小鸡借的十个鸡蛋。回到家,喝下了农药。他跪在曹贵英的遗像前,久久地望着遗像里的曹贵英,他就要追随她而去。马老四吃了一个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然后静静地躺下,手里捏着曹贵英用草编的驴,还有一支干瘪的燕麦。镜头最终定格在这干瘪的麦穗上。
村子里的疯子曾经说过:被风刮来刮去,麦子能说个啥?被飞过的麻雀啄食,麦子能说个啥?被自家驴啃了,麦子能说个啥?被夏天的镰刀割去,麦子能说个啥?
麦子是最普通的粮食,它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所在,养活了十几亿人口。在吃面粉的时候,人们是否回想到麦子是怎么种出来的呢?
影片讲述的老实农民马老四和曹贵英困难的一段生活过程,让很多人直呼不敢相信。认为这是为了得奖故意卖惨,可是,有谁真正关心过底层的农民生活?人们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是因为那种苦难的确已经苦出了天际,完全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当我们选择逃避的时候,苦难就永远都在。只有当我们直面苦难的时候,才有可能去改变。
人们对影片最后结局马老四到底死了没有存在争议。
有人相信马老四死了,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对马老四而言是一种解脱。
有人认为马老四还活着,因而收粮食的老板在马老四的侄子毫无感情同意拆掉马老四辛辛苦苦盖起的房子时,对马老四的侄子说了这样一句话:老四跟着你去住,这也是他新生活的开始了。而且,在影片的最后,还有一排小的让人们注意不到的字:2011年,老四马有铁在政府和热心村民等帮助下,乔迁新居,过上了新生活。这些都说明马老四没有死。
我相信马老四没有死。因为他不能死,收粮食的老板还需要他的血,那些“热心”的村民还还指望着踩在他的苦难上带着优越感急需在这片土地上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