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以后,和爸爸通电话,他说许克东告诉他,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爸爸的声音很愉快。从5月27号腹痛,到今天7月3号,我们在医院各个科室辗转38天,期间的焦灼不安,焦躁暴怒,焦心撕扯就不再一一提起了,特别想写的,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医生。
在医患关系充满不信任的暗黑之下,写闪着光芒的人,总会给看到的人带来希望和方向。
就写许克东吧。初见带口罩的他,在跟即将出院的病人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声音冷静安定充满力量,话不多,条理很清晰。再后来,在半个多月的交往中,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特征。感受最深刻的是我爸手术那天,在下手术室的电梯里遇见他,那天我很紧张,根本坐不住,只能通过不停地上下楼梯,从三楼的手术室到十二楼的病区,上上下下五六个来回。在电梯里遇到他,知道他要去给我爸做手术,他就那么安定的在一群人中间站着,气定神闲,看他那么安定,我竟也安心了不少。起初,我把这种安心归结于一种情绪的寄托,就好像落水的人抓救命稻草一样。后来,我认识到,那种安心是一种信任。
《圣经》上说,信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未见之事的确据。我们相信调度万事的神,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所有事情都有祂的美意,有了这份确据,下来的事情就是将这份确据一一显明出来。比如对医生完全的信任和交托,这样的信任感是不容易产生的,医患关系大环境的纷扰,病区管理制度是否严格,落实是否扎实彻底,个人经历以及就医体验的掺杂,医生本身所显现出来的气度,甚至于同一病房病人的感受,都会影响这种信任的程度。幸运的是,我们和许克东的交往中,这些影响因素共同形成了信任的合力,在我爸爸的治疗上,让我们对他全然的信任和交托。
前有陶勇医生的见证,陶勇医生的经历于他个人真的是不幸,每次看到想起,心有戚戚焉,但是陶勇医生在不幸中所展现出的善意平和是一束强烈却不刺眼的光,是一股强劲却温暖的风,在医患彼此不信任的大环境下,照亮了内心怀疑的暗黑,吹开了内心猜忌的冰层,让我对医生产生真实可触的信任。
再就是我们所在病区的环境以及管理。首先进入病区灯光明亮,很多人可能对这一点没有感觉,对于一个时常带着父母住院在很多病区带过的人,通过对比,会发现肝胆科和风湿科的灯光是最明亮的,这样进入病区人不会太压抑。还有后勤保障很到位,打水的开关有些死,用起来特别不方便,前一天心里还想着这个开关太不好用了,第二天再打水时开关就换掉了。诸如此类,显示出管理的井井有条,秩序井然,这些都会增加了我对科室对医生的信任感。
最后就是许克东作为医生的气度。他的话不多,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在谈到跟专业相关的内容时,他语调语速重音都会发生改变,眼睛里会有一种和热爱相关的情绪流露出来(戴着口罩,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这种热爱,会让他给病人和家属很稳定很安定的感受,这一点让人特别放心。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他在手术台前手持手术刀的稳定和安定。所以,我爸术前在电梯里看到他,我就会安心不少。
术前我爸的情绪特别不稳定,焦躁不安,我们甚至不知道怎么将手术方案告诉他,就采取最笨的办法:瞒。什么都不告诉他,这让他更加紧张不安。后来在跟许克东沟通时,他提出两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一是我们现在瞒手术方案,术后腹部长长的伤口,肯定是瞒不住的,反而会导致术后的恢复。当时,我就想着瞒一步是一步,先做完手术再说,听了他的建议,我才能整体地连续性地考虑我爸的术前术中术后具体可行的陪伴和照顾,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他的建议特别中肯合理。他提出的第二个问题,还是对我们的瞒字方针有微词。他说:“你爸那么大年龄,肯定经了不少事,不会像你们想的那么脆弱!”他的这句话让我重新审视自己对父亲的认知,说直接点,就是我太低估自己父亲承压能力,也没有真正地了解体恤父亲的感受。这些问题,医生是可说可不说的,毕竟这是你们自己家庭关系中的问题,许克东很直接地指出这些问题,我很感激。医生这个职业不但会深入到病人的身体,更是不可避免的会深入到病人的家庭关系中,会遇到各样各式的家庭关系,有分寸地在病弱的身体上,在复杂的关系中取得最好的治疗效果,除了考量医生的专业能力更是会挑战医生的智慧,无疑许克东可以应对这样的挑战,他处理地非常漂亮。漂亮到我一度认为口罩后面的他,是位年长睿智的老师,从心里毕恭毕敬了很久,后来偶尔看到他卸了口罩,好年轻的一张脸,那种由年龄产生的毕恭毕敬的距离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于同龄人的亲切熟悉,当然,还有发自内心的敬重和信任。这些感受,不只是我有,我相信,和他接触交往过的人应该都有,我爸最近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许大夫咋说的?”有这样被患者信任的医生,实在是幸事,这信任里有光,会照亮在病痛的暗黑里跌跌撞撞的步伐,这信任里有爱,会抚慰很多在绝境里沮丧失望的心灵,这信任里有魔力,会修复由于历史的制度的现实的原因被破坏地支离破碎的医患关系,有了这样的信任,终有一天,患者会深深尊重信赖自己的医生,医生会深以自己的职业为荣为傲,每一个医生的眼睛都是亮晶晶。深深祝福许克东医生,深深祝福每一位医生,每一位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