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某三甲医院的临床药剂师,手机、茶杯,上班为了下班,毫无存在感。但我还有一层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明,你们或许可以理解成特殊的儿科医生。
之所以说特殊,并非故弄玄虚。头疼脑热感冒咳嗽这些不是我的服务范畴,再要大的病自然更看不了了。那我的主营业务到底是什么呢?比如谁家的孩子受了惊,或者丢了魂,那交给我处理,妥妥的能给对方解决。
虽然听着玄乎,但我坚决践行分级诊疗制度,搞得和正规医疗机构似的。问题不大的一概不接,直接介绍给其他业内人士。倒不是我顾及同行情义,有钱一起赚,有饭一起吃。而是因为经我手解决问题的孩子,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我的“诊所”在一幢年代久远的老式筒子楼里,地处偏僻。屋子里养了三只英短蓝猫,胖得几乎走不动道。它们在我幼年便陪伴着我,直到现在。
那天,先来了一位客户,是个六岁的女孩。她精神萎靡,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着触目惊心。这个女孩每晚都会梦见一个中年大叔对她做各种猥琐之事,然后就被吓醒,哭得停不下来。陪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父母和奶奶。开门的时候,她奶奶或许觉得我太年轻,微微皱了下眉头,满脸写着不信任。
正好,她不信任我,我也没打算做他们家的生意。孩子问题不大,因为我看到一只蓝猫的尾巴不耐烦地甩了一下。给他们介绍了一位手艺不错的神婆后,我把他们打发走了。
女孩一家离开时,正好撞见了又一位主顾光临。女孩奶奶见了后,鼻子出气,轻声嘀咕了几句,我只听了个大概:“骗人的……这么健康的小孩哪需要他看……大老远浪费时间……”
我也不以为意,目送他们离开后,把第二家迎进屋内。当我看到正主时,心头微微一紧。而一直在酣睡的三只肥猫也都醒了,趴在茶几上瞪圆了大眼睛,表情凝重而戒备。
同样的父母加奶奶的组合,簇拥着一个小男孩。看着似乎比刚才的女孩子还小些。乍一眼打量下,孩子活泼机灵,生气勃勃。但他嘴角挂着阴鸷的笑,眼神中闪烁着无尽的暴戾。
他被恶灵夺舍了,三魂七魄生生被挤走了两魂。若不及时驱除邪祟,让那两魂归位,怕是过不了今晚,这小男孩飘在体外的生魂就会烟消云散,自此人性尽失,成为受本能驱使的嗜血残暴的怪物,当然也命不久长。
这单必须得接了,即使孩子要付出极大极珍贵的东西——他的寿命。相较置之不理的后果,折寿十分之一的苛刻条件似乎也不是难以接受。不过,我并没有把这些告诉孩子的父母。让他们做抉择是痛苦、残忍的,若是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日后的悔恨更是无穷无尽。不让他们知道所有的实情,或许会更好。
孩子喝了我配的药,沉沉地睡过去了。家长一脸紧张地在远处盯着。我把孩子抱到地毯上放下,三只蓝猫瞬间围了上来。它们先走马灯似的围着孩子不停地转,突然,其中一只“嗷呜”一声,向孩子上方的虚空扑去。剩下两只也弓起背,蓄势待发。
小男孩睡着哀嚎一声,双目紧闭,伸手去抓首先发动攻击的蓝猫,但被灵巧地躲开了。另两只似乎看到了破绽,高高跃起,在空气中耍了一通猫猫拳。小男孩连声惨呼,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小男孩的妈妈站起身来,一脸心疼地要走向孩子,但被我拦住了。
她试着挣脱了几下,紧接着被孩子的爸爸拉了回去。可能是看自己儿子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她慢慢冷静下来,尽管目光里依然充满了担心和忧虑。
另一侧,三只猫品字形围住小男孩,攻势此起彼伏,延绵不绝。小男孩连连嘶吼,手舞足蹈,脑袋不停晃动,就像是被噩梦魇着似的。
眼看小男孩体内的恶灵反抗越来越弱,形势逐渐明朗,我不由松了口气。三只猫的攻击也更迅猛了,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不料小男孩突然大声哭喊道:“妈妈!救我!我好痛!他们都是坏人!”
操!竟然玩这招。孩子他妈怎么听得了这个,顿时像发疯似的扑向自己的儿子。孩子他爸这次没有拉住她,反而跟了上去。
三只猫停住了攻击,把头转向孩子的爸妈,亮出了利爪,喉头发出呼呼的警告声,尾巴摇个不停。
我忙上前拦住两人,同时大吼道:“别磨蹭!它快撑不住了!”
孩子他妈的指甲不断地抓在我的脸上和身上,每一下都火辣辣的疼,但我硬是忍住了。所幸孩子他爸的态度摇摆不定,没有像他媳妇似的和我玩命。我这才能凭借200斤的体重挡住这两口子。
说来也是讽刺,那恶灵玩了手段后,自以为奸计得逞,竟然也分了神,把自己当成了旁观者看起了热闹。这不是缺心眼么!三只猫见机奇快,见对方稍有疏忽,顿时一拥而上。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呼,一团黑气自孩子的脑门冲天而上,倏地飞出了窗外。
“还傻等着干嘛?快回去啊!”随着我的一声怒吼,在肉身外游荡的生魂又犹豫了好一阵,这才怯懦地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真见鬼!他墨迹的那一会儿,又让我身上多了几道血痕。
小男孩悠悠醒转。这次他反应倒是不慢,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父母。孩子的爸妈终于停止与我的纠缠,抱住了儿子。
我一边整理着被扯得一塌糊涂的衣服,同时急着照镜子。妈妈咪呀!脸上、脖子上的道道抓痕惨不忍睹,这特么让我怎么去上班?
小男孩则和父母奶奶讲述自己这阵子的经历。简单的说,就是去了不干净的地方,被恶灵鸠占鹊巢了。自己的生魂被赶出了身体,游荡在肉身附近。就像游戏中的第一视角,能看到自己的言行举止,却无法控制,更无法回到体内。直到刚才猫咪们把恶灵打跑,他才得以重新“回家”。
家长们对我千恩万谢。尤其是孩子他妈,不停给我道歉,反复强调自己关心则乱,所以才冒犯了我。嗯,那是势若疯狗般的差点没把我活活挠死的冒犯。
“滚!”我不想再看见她。但当小男孩怯生生地向我道谢时,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他少了七年阳寿。这七年,将分给那三只蓝猫。
记得我说过,它们在我幼年时就陪伴着我吗?我已经奔四了,但我可能永远不知道它们已经几岁,还能再活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