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终于落地生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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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包美丽联系不到李琪,只好先回宿舍。等第二天中秋直接去他家找他。中秋那天上午包美丽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发,给李琪又打了一个电话。开机了,响了许久终于有人接通。李琪的父亲声音疲惫地传了过来,美丽啊,咳,忙得顾不上跟你说啊,李琪他,咳,你赶紧来趟医院吧,就在市人民医院。

包美丽听闻李琪在医院,也顾不上问,急匆匆地往医院赶。脑袋里似一片空白,又似很多东西涌上来。车祸?还是什么?到了医院李琪的父亲已经等在大厅。长话短说,李琪早上起来突然头疼欲裂,呕吐不止,还抽搐,李琪父亲打了120来了医院。急诊科医生一看让赶紧做个脑CT,果然,是蛛网膜下腔出血。

李琪右侧颅内有脑血管瘤,血管瘤不知道什么时候增大了,被颅骨挤压破裂,引起了颅内出血。送来的还算及时,已经渐渐恢复意识。后续还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做手术。

包美丽悄悄走进病房,李琪半睁着眼睛看到了包美丽,想挤出笑容却是一脸僵硬。李琪向包美丽坦白,其实他母亲那边有这类疾病家族史,他妈妈是脑干出血去世,他几个阿姨和舅舅也都有严重的高血压。他以为自己一直很健康不会遗传,没想到。

包美丽没有怪他隐瞒,要他安心等待医生合议最好的治疗方案。不巧中秋赶上十一长假,很多技术娴熟的医生都休假了。李琪父亲先办理了住院,开始了保守治疗,等长假结束第一个给李琪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是第三天出现了异常。细心的包美丽发现,李琪的左侧胳膊和腿一整天都没有动一下。李琪父亲赶快找来了医生,一番检查下来,确定是术后引起的肢体行动障碍。众人的心简直是刚从海里捞上来又浸进冰水里,透心凉。

 02

这时候有好事者劝包美丽趁还没结婚,赶快抽身而出吧。这么个病且不说进门就得伺候个偏瘫,以后真要是有了孩子,再遗传上这病,误了自己还害了孩子,可别一时心善犯傻。包美丽虽善良,却也不傻,别人不说,她心里也有盘算。她陪李琪做针灸,复健,直到李琪能够慢慢扶着东西行走,才向李琪提出分手。李琪被包美丽半年多的贴心照顾感动,心中万般不舍,却也知道自己不能给人家幸福,也不能害人家。两人和平分手后,包美丽辞职离开了汽配厂。

她应聘了商场导购的工作,虽没有原来在办公室清闲自在,但包美丽想趁年轻多一些尝试。包美丽形象气质佳,又上进好学,很快就与同事们打成一片。她对陈列师的工作很感兴趣。同样一件衣服,换个搭配,调个位置,就能增加进店率,还能提升业绩。这是她从来没见识过的本事。于是倒班闲下来的时间就报名去学了陈列师。

因为心无旁骛,求知问学,包美丽用了两年半的时间,从零基础的导购做到了公司督导兼陈列师的职位。曾跟她一同进店的导购早都跳槽去了别处挣大钱,只有包美丽带着那股子蒙古族的轴劲儿,一根筋地在入行的这个公司扎下了根。

这几年陆续也有示好的男同行,包美丽都以事业为重一一婉拒。她要在这里站住脚,才能去考虑别的。一晃眼,包美丽已经快七年没回过东乌镇。包老头期间打过电话希望她能回家看看,包美丽只说自己太忙回不去。

而她的确是太忙,忙着赚钱,忙着学习各种技能武装自己,忙着体会城市带给人的机遇与诱惑。这世界太大,大到总有那么多包美丽还没见识过的东西,她怎么舍得回老家去。她要在这里安家落户。

03

吴有良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是大品牌公司的培训老师。包美丽参加培训班的时候,以积极参与的学习态度和不俗的见解,给老师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培训课结束后,吴有良单独找到包美丽,问她敢不敢换个大平台一展才华。

包美丽岂不想更上一层楼?但是她有她的原则,老东家背景虽不够雄厚,但当初毕竟是老东家给了她入行的机会,她是不会学有所成就忘本的。吴有良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面上虽被驳了,但心中还是暗自敬佩这小小女子。

此后吴有良寻机会找包美丽出来,说有行业机密要传授于她,作为报酬要包美丽陪他吃饭。一来二去,两人好上了。吴有良不是本地人,老家在东北。他说爷爷辈是闯关东落户东北,血液里还是山东大汉的基因,所以他这也算荣归故里。

包美丽已经27岁,如果能跟志同道合的吴有良一起在这里安个家,也挺好的。吴有良是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青岛,父母都在东北老家,家中只有他这么个独生子。年纪大了不找对象不结婚,也着实让二老着急。听闻有了对象,还是儿子的同行,老两口高兴地要从老家过来把把关。

见了面老两口对包美丽总体上还算满意,只是希望如果结婚了,包美丽能够安心在家相夫教子。这让包美丽有些不痛快,她大老远从小镇子走出来就是不想过一眼望到头的主妇日子。这件事无法妥协。

吴有良当然知道包美丽的心劲儿,安慰她说父母只是提议,并不能决定什么。两人因为这事别扭了一阵子。吴有良父母回老家前打算把二人的婚期定下来。包美丽打电话给包老头说要结婚,包老头一听女儿要结婚很是开心,忙着打听对方什么家世,有几栋房子啊,工作好不好,有多少存款……

包美丽觉得闹心,只告诉包老头一切都好,啥啥都好,你把户口本给我邮寄过来吧。吴有良已经在青岛首付了一套不大的房子,收拾一下暂时用来结婚还是可以的。包美丽也不挑剔这个,选了个黄道吉日两人就去领了证。这回吴有良的父母才安心回了老家,说要回去准备酒席,给儿子风光大办。

27岁年末,包美丽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虽然房子是吴有良的,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比谁低一等。她相信吴有良爱的是她的人,更相信自己能给自己想要的一切。

04

东北老家的婚礼紧锣密鼓的筹办着,包美丽跟吴有良也都各自请了假准备回东北。就在他们回东北的第三天,包美丽接到来自老家归属地的陌生来电。问她是不是包青山的家属,包青山坐车从市里回东乌镇的路上,遇到了大暴雪。白毛风刮得能见度不足10米,大巴车出了车祸,十几人重伤,6人死亡。很不巧这6人里就有包老头。

突闻噩耗,包美丽哭都哭不出来,已经太久没见包老头,她虽不曾回去,但总觉得老家还有个人,就还是故乡。她想闯出名堂再回去,只是如今还有谁在乎她的名堂。

买了最快的车票,回去给包老头发丧。回去才知道包老头生前为自己买了份意外险,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双倍赔偿,也算给包美丽留了点儿财产。只是遗憾不能参加女儿的婚礼了。包美丽才知道原来包老头一直很惦记她,只是他一个人真是心里没底能把包美丽好好养大,他也需要个精神支撑,才给包美丽找了后妈。

但始终怕后妈有二心,就没领证搭伙过一天算一天。现在包老头没了,包美丽合法领了保险赔偿金,老房子也带不走,就留给了后妈住。包老头跟过世的妻子埋在了一起。

包美丽安排好一切,随吴有良登上回东北的大巴。再回头看这雪雾漫天的小镇子,包美丽心中感慨万千,20岁心心念念想走出这个铁盒子一样的破地方,如今这一走,真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了。这里已经没有了至亲,也就没有了故乡。她紧了紧握住吴有良的手,挨着他的肩膀偷偷地湿了眼眶。

包美丽还是包美丽,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的蒙古族姑娘,虽然没有了故乡,但内心强大,就哪里都能落地生根。更何况未来还有一个小生命要依靠着她。她要把小时候没享受到的母爱都给他,也把不服输的精神传递给他。

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像生命力顽强的蒲公英,他们适应性极强,乘风借力飘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开出微小却也灿烂的花,为大千世界增添一抹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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