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跟人提起母亲,当别人提及时我也会含糊其辞,转移话题。不是因为对于母亲没太多可以摆出来讲的东西,而是我不想去触碰到我心中的那根弦,对于此,我总是很敏感和脆弱的。写过了关于父亲的一些文字,我也总想着为母亲写一些,但屡次提笔,几番犹豫之后我还是放下了。但我知道,终究某一天我还是会逃不过内心的那份纠缠,譬如今天。
在每个寒冷的冬天,或是每每想着要准备回家一趟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就会想到母亲,内心映现出一幅人物特写:一个上身穿着淡蓝色小碎花衬衫,下着卷着半截裤管的黑色裤子,以及留着标准式农村妇女刘海短发的妇人,她两鬓斑白而脸上爬满皱纹,但却不失精神。她会站在家门口给我一个很温暖很慈祥的微笑,看到我的回来,她总是笑得很灿烂,两眼眯成一条缝,嘴上也会露出那两排镶着的白牙。她---就是我的母亲。
印象之中的母亲总那么一身打扮,花衬衫黑裤子短头发,这么一套着装陪伴了她大半辈子,从我有记忆起就没什么变化。母亲也没给自己买过什么新衣服,最好的衣服莫过于姐姐逢年春节给她买的那几件,但平日里又不舍得穿,说怕干活时弄脏弄坏了。母亲很瘦小,都不及我的肩膀高,但做起活来就像一台机械一样,不论脏活累活她会一直不停地干,好似体内永远有用不完的动力。在这一点上,母亲没把这个基因传给我,只传给了大姐。素日地里干活我们中途休息一下,她不休息,回到家我们铲子一扔,一屁股摊在沙发上便看电视,她也不会闲着,放下东西,默默地去操持家务,一直做到很晚才坐下来休息一下。母亲性情很温和,很少见她会像其他三姑六婆那样会为田间地里的一点小损失而骂骂咧咧,而父亲虽然平日厚实但有时脾气却是很暴燥,所以母亲总不免会被父亲呵斥,甚至到了习以为常的地步,母亲有时也会愤然反抗,但最终还是敌不过父亲的大嗓门。
吵架是夫妻间少不了的一道风景,大多会以床头吵架床尾和而收场,但也有时会闹得很难收场。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母亲吵架的次数我也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我八岁的时候,父亲为了一件事而向母亲大打出手,我和姐姐拦哭喊着也都拦不住,母亲一气之下回了外婆家呆了好几天,我们几个孩子没了母亲在家那几天基本没吃什么饭,净是哭闹着,逼得父亲去把母亲请了回来,我们才破涕为笑。从那之后父亲没再敢向母亲出手,最多只是拉大嗓门。而我开始学聪明了,只要他们一吵架,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旁边放声大哭,一直哭到他们停下哄我为止,这招屡试不爽,让我颇为自豪。再长大一些后,我就不再用去这个方式,而改用劝说的方法,或者转移话题,再或者我故作嘻哈给他们台阶下,也就过去了。
要说和母亲在一起的影像,我会想起小时候跟母亲一起去外婆家拜年的一些记忆。那时候外婆还可以种菜,所以母亲每次回去都会拎上几捆小青菜苗子,再买上几斤面饼一起拿过去给外婆。在去的路上,母亲都会在路边摘下一片长青苇叶给我编一只小羊,让我带着在身上,说可以求平安什么的,我也不懂,只顾拿着好玩,而今每次再走过那条路上,我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母亲,想起那可爱的草编小山羊,只可惜我已忘了如何去编这个小东西了。母亲虽然基本上没念过小学,但在路上她却会哼着一首小调,拉着我的小手一路哼到外婆家。母亲心情惬意时才会哼小曲,所以我想这一段路程应该是母亲过年之中比较惬意的一段日光。在外婆家我总很受舅舅和阿姨的欢迎,不是因为我长得小巧可爱,而是因为母亲作为家里的老大,小时候担当起了他们第二母亲的责任,母亲为他们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他们把对母亲的感激转嫁在了我身上。长大后,舅舅阿姨们在此跟我们谈到母亲时,总会眼含泪光,念叨母亲没嫁给父亲之前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而我总是静静的听着。
作为母亲最小的孩子,我受到的关爱总会比哥哥姐姐来得多得多。哥俩小时候打架,不论谁对谁错,被母亲拿小木棍追打的那个人总是哥哥,每每次谈及这个话题哥哥总笑着愤愤不平,而姐姐们总是会故作郁闷,说母亲老是偏袒我,把活都交给她们却让我在家中当“小皇帝”,而我则在一旁沾沾自喜。读书十几载,每次放假回家我最感觉温暖的莫过于有母亲迎接我时的笑容,以及假完返校时向母亲喊那声“妈,帮我把床铺收拾好!”的这一份温情。如今已走上社会已好几年,我依旧很怀念这份温情,念想母亲回答我的那一声“哎!”。在母亲眼里,不论我长多大多高,我都永远是她的小孩子。
母亲除了那次生病住院来过一次城市外,基本没有离开过村里,嫁给父亲后一直默默地终日在田间地里穿梭,犹如那一头闷头闷脑的老牛,她用她那瘦小的身躯支持起了这个家,没有过一句怨言,默默劳,从不求我们给予她什么。而父亲提及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跟了我,苦了她一辈子!”,说完总很辛酸。母亲把她的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我们,岁月却无情地榨干了她的身躯,我愤恨上天为什么没能给母亲一个享清福的机会,那怕是一年,两年也是好的。
很多次梦里遇到母亲,惊喜之后醒来,我便开始泛红双眼………..总是那么的想念母亲,在每一个需要温暖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