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小屋

村庄四面环山,听我的父亲说,以前村庄的人很多都是住在山上的。我不知道是否是靠山吃山,因为把房屋建在山上的话,这样开地种庄稼也就方便很多了。人一出门,放眼看去到处都是自己的土地,顺手一掰,一根玉米就到手了,随地一挖,一根番薯也很快到手了。而且住在山上生活也方便,到处是柴火、野兽之类的,随便就可以找到吃的了。

后来,父亲告诉我,村庄的人们之所以走进大山里住,是因为先人们经历了战争年代,那时候到处炮火连天的,人们是为了避难才到山里去的。父亲说他没有到山里住过,但是祖父在世的时候为了逃避战乱曾经在山洞里住过一段时间,还在那里开辟了几块土地。

父亲所说的那几块土地,我是有印象的,前几年我们家里还一直耕种着,但是后来实在是太偏远,我们就把它丢弃了。我记得从我的家里,要经过十几个山坳才能走到那些些土地,而且越走越阴森,让人走着不知不觉的就会害怕。但是只要进到那些土地的周围,又廓然开朗了,里面有小桥流水,鸟兽虫鱼,还有几间不知什么年代建造的小屋,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怪不得先人们会选择在这里生活了。

看那几间小屋,它们还不是很古老,据母亲说,这里几年前还有人住的,后来他们都陆陆续续的搬出去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和母亲到山里去种地,我们也到那山上其中的一间小屋里休息过。那间小屋似乎是生产队的时候建造的,虽然那时候已经没人住了,但是里面的设备还齐全,一些台台凳凳以及烧开水做饭的工具还有。因为这里离外面的村庄实在太远了,所以村庄的人们到这里种地的时候总要带上米来做饭吃,他们难得到这里来一次,所以要干到天黑才回家去,就是这样,小屋的烟火得到了续传,而小屋也很好的保存了下来。

在村庄,像这样的小屋其实是很多的,每座山上都有几间,可能是战乱的时候人们四处分散来住,一是为了方便逃难,二是为了有足够地方开地。在远一点的山上,很多小屋已经没有人住了,而在我家对面的山上,有几间如今还有人住,即便村庄大部分的人们已经搬到山脚下的村庄里了,但是那几户人家仿佛不为所动,他们在山上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住在山上的那几户人家,是属于我们村庄的,但是他与村庄的人们很少接触,他们只有在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的时候,才会到村庄里来。然而,村庄的人们,时不时的会到山上去打搅他们的生活。因为村庄的人们在他们家周围都有土地,每当他们干活累了或者烟瘾犯了的时候,就会到他们家去喝水或者抽烟,那几户人家的人都很热情的招待村庄里的人们。我记得我小时候和村庄里的小孩一起去山上放牛砍柴的时候,也经常去他们的小屋里坐,跟那里的大人和小孩聊天,我们还经常扰乱他们的生活。

因为他们都住在山上,所以家里种了很多水果,什么雪梨啊、山楂啊、香蕉啊、番石榴啊等等。我们小孩子对这些东西都很嘴馋,每当这些水果成熟的季节,我们就会故意到他们屋子附近去放牛砍柴,我们会派一群小孩子到他们的屋子里坐,装作跟他们很熟的样子,跟他们聊一些生活的事情,而另一群孩子就偷偷的跑到他们的地里,偷偷的摘他们的水果,当他们发现了之后,我们就一窝蜂的大喊大叫的往村庄里跑,还故意跑得慢慢的,好让他们追得气喘吁吁的。

即使我们经常做一些坏事扰乱他们的生活,但是他们很少记仇的。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去山上放牛打柴,到他们家里讨要开水、或者跟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们都会热情得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不仅如此,碰巧他们摘水果回家的时候,他们还会拿出水果招待我们。他们天生的淳朴和热情也让我们做出这样的坏事而自责,当我们长大一点的时候,我们再也不敢去他们家里偷水果了,当我们嘴馋了的时候,我们就会讨父母给一点零钱我们跟他们买,而他们也很爽脆,总是很便宜就卖给我们了。

我不知道住在山上的日子是怎样的,有一段时间我和村里的孩子们,也学他们那样,在山上用木棍和树叶搭建了一间小屋。我们瞒着父母,从家里偷了一些米和油盐,拿到山上去做。我们想学他们那样,无忧无虑的住在山上,过着一些山上的日子,但是后来我们搭建的小屋被父母们发现了,他们把我们的小屋毁了,也把童年那个天真的梦想毁了。

我长大后去了外面读书和工作,很少再回到村庄里去,有一次回家我和父亲无意中聊到了我家对面山上的那几户人家,父亲说他们现在生活得比较困难,因为跟父亲同辈的那些人已经慢慢老了,而他们的儿女们都长大成人了。他们的儿子在外面建了房子成了家,不肯再回人烟稀少的山里去,而女儿们则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也很少再回到家里来了,剩下了几个老人在山上生活着,他们的儿女都叫他们搬出山里,搬到外面去住。

我知道他们是不会搬出山里的,他们一辈子活在山上,过着一种远离尘世、与世无争的日子,他们很难再去面对一种新的生活,或许在他们眼里,也只有大山广阔的怀抱,才能让他们生活得安心和坦然。有一段时间我都有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等我老了之后,我也捡回童年那个天真的梦想,在山上建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那里享受我人生最后太阳,月亮和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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