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说三国 113 |孔明与庞统的旷世一局

庞统率先打破凝重的气氛，笑着说：“孔明不要担忧我的安危。曹操推出的‘求贤令’，与我墨家倡导的‘唯才是举’理念相通。我相信曹军大营并不是外人所传言的，是一个虎狼之穴。我谅曹操也要注重在天下的名誉，决不敢轻易加害有功之才，因为他正在渴求人才。”

诸葛亮说：“曹操为人奸诈，生性多疑。你面对曹操，风险无处不在，决不可大意而放松警惕啊！”

庞统坚定地说：“凡是我墨家的信徒，都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不回避危难而救民于水火之中为最高宗旨。为了实践这个信念，凡是墨家的信徒都可以做到赴火蹈刃、死不退步。对于身赴曹营，我已将生死看得轻于鸿毛。再者，多年来背负着恋财的传言被世人误解，现在走这么一遭，可以还我一世的清名。清名与生死，哪一个更重要呢？”

诸葛亮知道，天下的名士，历来都重名誉而轻生死。庞统怎么能不重视清名呢？而且，他猜想，庞统是为了除掉曹操这个天下之害，使孔融一家的悲剧不再重演，才下决心协作他们火攻曹操的。于是，他说：“曹操是一个疑心深重的人，必然难以相信你。为了摧毁他的疑心防范，我另外准备了一个底牌，不由得他不信你。”说着，又引着庞统到了书架后。这里有两个似马车一般大小的木制品，一个形状像牛，一个像马，上面是车厢，下面都装有木轮。

庞统上下左右观察，的确不明白，便问：“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木制品，像车又像牲畜。造出这么个怪物，孔明肯定经过一番劳心费力。难道用它来破解曹操的难题，换取信任？”

诸葛亮点头回答：“士元果然机智过人。这是我多年研习的两个运输木车，我称它们为木牛、流马。有了这两个木制牲畜，人就不必再那么辛苦了，而且它们还不用饮食，节省草料。”

庞统摸一摸木牛，又摸一摸流马，说：“它们体内一定藏有机关。”

诸葛亮说：“是的。内部隐藏的机关，得知它，推动木车时则车轻得如风一样；如果不能得到其中的机巧，几个壮汉也推它不动。”接着，诸葛亮给庞统详细解释其中的运转机关和操作方法，最后拿出一卷帛书，说：“制造木牛流马的方法，包括所有的尺寸方圆、长短宽窄，我已经在这里面写得很仔细了。你可以根据它教习木匠和制作工匠，依据其中的说明制造。”

庞统打开帛书，果然见木牛、流马制造的要求书写得非常详细。

粗略浏览一遍，庞统不胜感慨，说：“看来这么多年，孔明没有空付岁月。可惜士元清高自负，从来以入世为耻，专心于私塾教学和清谈论道，比起你来实在感到惭愧。”

诸葛亮说：“这两个木制牲畜只是不会说话的辅助道具而已，对于一般人来说，它不过是一堆木头而已；对于睿智者来说，使用得当，则将如虎添翼。”

庞统说：“今天幸而有你的木牛、流马协助，即使曹操再疑心重重，我料想他的心理防线也将土崩瓦解。”

诸葛亮却仍然显得忧心忡忡，说：“曹操最恐惧的杀器不是世间的武器，而是士元的智慧，是你从兼爱非攻的道义中凝聚的一股无形力量。它一直潜伏在你的心中，那才是无坚不摧的强大武器。因此，要征服曹操的心理，还要靠士元心中的力量去攻杀。”

庞统知道诸葛亮在激发他的杀气，成竹在胸地说：“这个孔明不要担心，攻破曹操的心理之城，就可以解救天下无数的城池免遭荼毒，士元别无选择。”

诸葛亮终于放心。

两人又纵议治理天下之道。庞统仍然推崇墨家学说，间或也研究一点南天来的佛家理论；诸葛亮依然推崇儒家、道家理论。两人争持不下，又一边饮茶论道，一边默棋对弈。庞统每落下一子，犹如天外一颗流星坠落入凡间；诸葛亮每落下一子，却似云动风随一般缥缈。期间，两人都几次心有不忍。

经过一局搏杀，却宛如一生一世一样漫长。等到东方破晓，两人仍以和字收官。

诸葛亮道：“对于士元而言，围棋只是一条小道，只是用来探求生命真谛的途径而已。只有进入了神游物外的浑然境界，才能下出这样才华横溢、奇想天外的棋路。”

庞统也说：“凡人追求的都是如何摆脱平凡，而孔明的棋路恰恰相反，极其重视平凡，棋不张扬、不突出，看似没有什么特点，但这恰是最大的特点。因为没有特点，所以无懈可击。”

诸葛亮又说：“下围棋在于融通棋理，在于追求和谐不杀，因此，招招显见士元的求和之心。这种享受的过程才是围棋的最高境界啊！可惜我做不到、达不到。惭愧！”

庞统也感慨地说：“世间的道理其实本身都很简单，人人都懂，难就难在能不能做到。孔明从入世就脚踏实地，从解决小问题积累解决大问题，始终坚守如一。这种韧性精神，我也做不到。”

黎明时分，诸葛亮吩咐水军的卫兵将木牛流马装载上一艘民船，庞统携着书童，准备登船过江。两人如诀别一般，诸葛亮含泪举酒为庞统壮行。

——自肖永革《三国绝对很邪乎》，配图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