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是一个特别喜欢用书信来往的人,那个年代也的确没有什么比书信更加贴切的传达讯息。前几天偶尔在我的邮箱里翻出了一封信件,是一张结婚的照片,看到里面的主人公的时候我陷入了沉沉的深思,总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最后我看到照片后面的那串留言之后才恍然明白,哦!原来是你,当年的那个傻傻的青姑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先从相识那天开始说吧。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应该是三年前。我因为工作的忙碌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也没选择太远的地方,就想去看一看大海,那晚我买的凌晨开往威海的车票。这一次的旅行,应该可以说的上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一个人出去散心。因为犯糊涂错把凌晨的车票看错,我的那班火车早在前一天就开走了。想买当日的车票,却被告知当日的已经售罄。
无奈的我在车站里踱步到夜里两点,好不容易抢到了四点开往威海的车票,索性我也不回家了,随便找了个座椅开始休息。因为是夜里两点,候车厅里的人并不多,去威海的这排座位山除了我还有另外一对即将开战的情侣。
当时他们就坐在我对面的位置,很明显的看出青姑娘的一脸委屈,还有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空气中瞬间弥漫着压抑并且略带硝烟味的气息。十分钟过去后两人没有任何的交谈,只看到姑娘的头越来越低。男孩终于忍不住,起身想离开,姑娘猛一抬头,眼神闪过绝望的目光,姑娘的手想抓住男孩却在半空中僵置在那里。
“好吧,如果你今天走了就别回来。”男孩低沉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在候车厅里产生了回响。最后说完这句男孩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姑娘,背影渐渐的消失在夜幕里。
凌晨三点,女孩爆发了压抑很久的哭声,我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惊醒,理智告诉我不应该管这件事,但是看着她一个人哭泣,心里还是十分不忍,我就起身递给她一张纸巾。“没事吧?”我轻轻地问。
青姑娘结果我的纸巾,微微的点了点头,用抽泣的声音对我说:“我真傻,这些年的真心都被狗给吃了。”我没有接话,带着行李往她身边一放就坐下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这样的安慰能让她好受点。我实在太困了,就半眯着眼睛等着火车的到来。
凌晨四点二十分,列车呼啸而来,我的闹钟在提前的二十分钟叫醒了我,看着身边的姑娘已经不再哭泣,但什么表情都没有的保持沉默。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火车来了,她才缓缓起身拖着行李箱跟在我的身后。
因为火车在小城车站停留的时间很短,虽然没有多少人,但人们依旧脚步匆匆,而青姑娘则行动迟缓的往火车的方向挪动着,并在我上了火车之后,成功引起了人群的骚动。没错,她一脚踏空,半个身子掉进了火车缝隙里,四周的人都在尖叫,我回身的时候正好看见她那张毫无血色惨白淡漠的脸,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多半会直呼救命,或者千方百计的想要逃生爬上来,而她却仿若等死一般,让人绝望。过了不到五分钟,乘务员将她拉了上来,我扶住她踏上火车车厢的地面时,才觉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上车落座后,我一直紧盯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又做出什么傻事儿来。还好,青姑娘只是低着头疲惫的睡着了。
大概天亮时分,她才慢慢苏醒,空洞的眼神望着窗外,没有和我交谈的意思。空气中压抑着沉闷,我率先打破僵局,递给她一杯水。并开口道:喝点吧,你的嘴唇很干?
她没有接水,却意外的跟我讲起了她的故事。
认识他是在网络上,当时的我在大学里因为性格内向的缘故,没有多少朋友。每天过着教室、寝室、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男生加了我的微信。他的出现仿佛我黑暗的世界突然照进了一束光,每天晚上手机上的晚安问候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特别的温暖。是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渐渐的感觉自己离不开那个不曾见过一面的男人。
男孩住在另外一个城市,青姑娘攒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坐上了去往威海的火车找他。到了威海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青姑娘和那个男人约好在一家咖啡厅见面。青姑娘先到的咖啡厅,在咖啡厅里看见一个小男孩在写作文,青姑娘慢慢的凑上去看看。作文的名字是《最美的时光》在那一刻青姑娘仿佛感同身受,就慢慢的去教这位小朋友开始写起了作文。
青姑娘没有发现男人的出现,但男人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头发垂下来的样子特别温柔。男人走过去拍了拍青姑娘的肩膀,借着暗淡的灯光,看着男人的侧脸,那一刻最美的时光开始被定格。
男人约了青姑娘去茶馆喝茶、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那晚男人抢走了青姑娘的初吻。
就这样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渐渐的青姑娘开始从一个大学生变成了一个职业女性,在她所在的这个城市找到另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开始过起了属于自己的小日子。但是她仍然不够快乐,因为她和他的感情出了一些变化。
那年冬天她去了他所在的那座城市,在那座城市里她和他过上了半年的小日子。青姑娘最幸福的事就是为他洗衣做饭等他下班然后过两人的小生活。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第二年的春天,渐渐的青姑娘发现自己怀孕了,吓得她连夜拨打他的电话,得到的答案是意料之中的堕胎。只是令她难过的是,男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堕胎而不是安慰。她忍痛答应了,因为无路可退。但那份隐隐约约的失望留在了内心深处最不易察觉的地方。
纸永远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在同学口中传开了,慢慢的越来越大闹到了家人那。虽然朋友们怀孕也有领证结婚的,但是毕竟还是少数,更何况青姑娘的爸妈还是当地的人民教师。她爸第一时间将她召回了家中,逼着她离开那个男人。不然,不让她回学校继续读书。而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却留着固执的血。闹了几天,死活不愿答应松口妥协。
那一年她让男人领她回家,男人虽然犹豫但毕竟在一起四年了,能做的她都做了,如果连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她,自己就太混蛋了。领回家的那天,她买了件好看的衣服,化了个精致淡雅的妆容,也为他父母准备了合适的礼物。但在饭局上,他母亲的一句话将她打入冷宫。
他母亲说:太年轻的姑娘,多半不懂事。独生子女又是90后,那结了婚还得养两个。
她很想告诉他母亲,她很懂事,她为了他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孝敬父母,求求你把你儿子交给我。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累。
这么多年,为他做任何事情都值得,但是他却不肯在她母亲面前替她说出来。她期待中的场景应该是,他听完了母亲的话,立马反驳道:妈,我爱小青,小青是个好姑娘,她虽然年轻,但是从来没有不懂事,不懂事的是我。我不能辜负她。
没有,什么都没有,男人沉默着,一脸尴尬的望着她,然后低声下气的给母亲大人夹菜。
事后,她逼问他为何不争取,他的回答竟然是:我妈认定的事情,我也改变不了。要不等等吧。过两年后,等你长大了,说不定她就接受你了。
呵呵,过两年,她的人生还有几个过两年?再美好的爱情也经不起这般轻视。一直到那件事情发生后,她方才真正明白,在感情里,人们多半习惯了自私。你越对他好,他越觉得理所当然,越发的不懂珍惜你的好,甚至他会在未来的时光里渐渐忘却你曾经那般无所畏惧的付出过。他只记得他对你的好。而习惯忘却你的。
真正导致两人彻底分手的,是她母亲让他去相亲,而他竟然答应了。听说两个相亲的人对彼此的印象很好,听说他还加了姑娘的微信,听说他还想约她去看电影。她偷偷见过那个姑娘,远远看过去,挺冷淡的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会冷上三分,而她却分明瞧见了男人灿烂的笑脸和滔滔不绝的嘴型。说她不相信他也好,说她无理取闹也好,说她小气自私也好。她终究没有忍住冲到了他的面前,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转身离开,他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她以为他会祈求原谅,亦或者求她不要走,说自己错了。与她只是谈得来的朋友。但是他没有,统统没有,他拉住了她,然后说:别无理取闹好嘛?我送你。
我送你,我送你,我送你,她好想大笑。心里那万分之一期待他说的别走别走别走,此刻正狠狠的刺穿她的心脏。她忽然想起这些年为他做过的那些事情。
大一为了省钱能去看他,几乎每天早上不吃早饭,饿的头晕眼花也从未妥协过,现在时常会胃痛。
大二为了更好的照顾他,一到假期就恨不得给自己装上翅膀飞到他身边,为他洗手做羹汤。她甚至都每曾为过自己爸妈做过一顿饭。
大三她一个人孤独的去了医院忍痛流掉了肚子里的小生命,一直到现在一到每月例假,肚子会痛的满地打滚。
大四那年冬天她一个人在离他家只有一条街的宿舍里重度感冒发烧到晕过去,也还是忍着将自己裹进被子里不去想那个人此刻正在哪里。
学业,家人,健康的身体,美好的年华,这么些年她为他付出了几乎所有最为珍贵的东西,而他呢?因为家人的一句话,就那般轻易的否定了她,放弃了她?
他送她到候车厅,她一路无言。他为自己辩解道:这一次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我妈这样你也知道,要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等到过两年后,我妈那边松口了。我再接你回来?
她沉默了。一直到我遇见他们。
到了威海之后,姑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几乎不出门,本来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我生怕她会做傻事儿,只能时刻守在旅店里,不敢走太远。我跟着她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中间有一次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半夜的时候,听到客栈外有喧哗的声音,说有人落水了。我心里第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睡衣都来不及换,就冲了出去。结果到岸边才发现救上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因为半夜起来上厕所不小心掉到了河里。
一直到我临走的时,她依旧把自己关在客栈房间里,足不出户。我想与她道别,临走的那天准备了一封手写信从她门缝里塞了进去。信上也留下了自己的QQ联系方式。
两年来,我都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她的消息,我自己都快忘记她了。今日却突然在邮箱里面收到了一封邮件。
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叫什么,曾经,若不是我糊涂看错票,若不是车站临时没有票,若不是我一时心软递上的餐巾纸,若不是那天的候车厅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就不会遇见她了。
她说:
谢谢你当年的那张纸,那双手,那封信,以及那颗愿意听我诉苦的心。虽对我来说并没有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但至少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陪着我。
过不久,我就要结婚了。新郎是我毕业后留校遇到的同校老师,对我很好,人也很温暖。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如若你没有在用这个邮箱了,也希望这份留在心里的感谢永远伴随你今后的人生。
末尾,附上了她的结婚照。一改当年的颓靡,笑容灿烂,魅力十足。
婚礼我可能不会去,大抵觉得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出席吧,不过我给她回了信。
我在信中写道:
青姑娘,在你没有遇见那个对的人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有多美。
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