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细雨霏霏,薄雾笼罩,是雨是雾容易让人分不清。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房屋树木都如同浸在乳色的薄纱里一般,朦胧,含蓄,温存。拿着那些失落已久总是懒懒找各种借口不想翻出针线钉上却早该补钉的扣子,或许是买来许久也未曾完工的绣品,坐在光线良好的玻璃房里,慢慢的做着手里的活,心里头,最是极自然的就想起母亲来了。
记忆中母亲一双温暖柔软灵巧的双手,一年四季忙碌着给我们兄妹四人做身上的活计。母亲做得最好的是鞋。小时候都是穿母亲亲手做的鞋蹦蹦跳跳在儿时伙伴们羡慕的目光里。春夏天有布鞋,冬天妈妈会絮厚厚的棉鞋给我们几个娃娃。当然还有我的父亲。父亲有一次说起母亲生我们几个孩子的时候,每次都会给他先做好一双鞋,怕自己生产出什么意外。
母亲是山村的女教师,温柔美丽。第一次父亲带她来我爷爷家的时候,好多乡邻都跑来看新媳妇,交口称赞母亲姣美的容颜。跟爸爸结婚后就来到了爸爸家乡的小学里教书。后来她有了我们,虽然生活从不宽裕,但只记得她是那样温柔,那样勤劳,那样快乐的忙碌。
天刚亮母亲就要起床了。孩子们的衣服要换洗,端着洗衣盆就去学校后面那个水塘边洗衣服。洗完回来做早饭,照顾四个孩子起床,吃饭。我哥不到七岁,我最小的妹妹就出生了。大孩子上学,小孩子交给外婆帮着带。妈妈是教师,每天要备课,上课,改作业,辅导学生。妈妈很负责,每个学期学生的考试成绩综合评比都是学区第一名。总记得小时候妈妈放学了在教室里改作业,我们几个小孩就会相约着手牵手去找妈妈。妈妈就坐在一堆作业本里面,纤细的手指握着红色的钢笔,在一本又一本的作业本上划勾划叉。有时候旁边还有她的学生站着,俯首帖耳的听她讲解订正。那个时候感觉那只红色的笔多么神圣啊!它就是肯定或否定,它就是不容质疑的权威。梦想着长大了我也有这样一只红笔,庄严肃穆地划勾划叉。母亲见我们来,总是用眼神示意我们在门外等着她。等她的学生都走完了,等她收拾好她那些宝贝作业本,她才会走向我们,温柔的抱抱我们,亲亲我们。现在,等了一天的妈妈,她才属于我们了。
那个时候物质条件非常有限。买米要米票,买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买油要油票。我们兄妹四口,加上爸爸妈妈,就是六口,小时候觉得六是世界上最吉祥美好的数字。因为六表示我们一家子是在一起的。吃的粮食不够,妈妈就利用放学后的业余时间,把学校里的一亩多园地全部种上蔬菜粮食。她下班后的时间,几乎就是一个道地的农妇——刨地,浇水,担粪,播种收割:种白菜,种玉米,种小麦,种黄豆,种番茄,种茄子种土豆,种红薯;养鸡,养猪,养狗,养猫。一年四季菜蔬丰盛,饭桌上总有妈妈亲手种的美味佳肴。养的母鸡下蛋了咯咯哒地报喜,我们兄妹四个总是争着跑去鸡窝捧了来,热热乎乎地捧到妈妈跟前,一起分享这喜悦。然后小心翼翼放进米柜里。小时候谁过生日,一早起来,妈妈就无限爱怜地说:“今天你过生呢!妈妈煮个蛋你吃吧!”妈妈会在煮米饭的时候特意放进一个鸡蛋。等到熟了就拿给过生日的孩子吃。于是过生日那天独享的高贵待遇,那满足幸福的洋溢的笑,别的孩子的羡慕和对自己生日的期盼,是那么的铭记于心。至今最爱吃的蛋,就是白水煮的蛋,带点烫手的温度轻轻剥去薄薄的蛋壳,嫩滑蛋香,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闻一下,再慢慢品尝,融合着幼时妈妈的深爱。
秋天竹林里的笋壳长成了,一片一片在孩提时候的我们看来就是带着毛毛的巨掌。妈妈带着我们把完整的笋壳捡起来,晒干,拿竹片刮去上面的毛毛,用剪刀整理平整,就可以用来做鞋底啦。母亲会让我们穿着鞋踩在上面,拿铅笔画出鞋底的样子,孩子的脚,年年都在长大啊!母亲的手温柔地抚摸孩子的脚,脸色总是幸福的光辉。剪好鞋底,拿出干净的旧衣服拆下来的布,厚厚的叠起来,用那把无比巨大的剪刀,咔嚓咔嚓剪下来,用粗粗的针先从几个角钉牢它,就可以抽时间扎鞋底啦!在我们晚上安顿好爬上床的时候,母亲拿出鞋底,温柔地对我们说:“你们睡吧,妈妈做会儿鞋。”在昏黄的灯光里,母亲用力拉扯麻丝做的线,发出有节奏的咝咝啦啦的声音,就如同最悦耳的安眠曲,兄妹几个很快就安静入睡。也不知母亲什么时候才睡的,兴许她累了倦了,看看几个孩子稚嫩可爱的小脸,替他们掖掖被子,打个呵欠又继续干活了吧。反正小时候穿了母亲做的鞋,总是小心翼翼绕开泥土和水走路,弄脏一点,自己也是心疼个半死的。妈妈用她的辛劳,教会了孩子懂事和珍惜。
今天是家姐的生日,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小时候经常跟姐姐玩闹就说你就比我大几天呢。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兄妹几个都天各一方,父母亲在家守候盼望每年团聚的幸福。我们都生养孩子,越发体会到天下父母心是什么样的一颗心。都说儿生日就是母难日,想着自己连再生养个二宝都觉得千难万险,看看母亲带大的我们四兄妹——母亲多坚强多有力量!感恩母亲给我们生命,呵护我们健康长大!母亲辛苦!万望珍重!
窗外绣花针般的雨丝依旧无声滋润着万物,母亲的爱也是一样,默默无声,用她勤劳的双手抚摸在一切和我们相关的事物上,也抚在了我们稚嫩的心上。母爱如同春雨,大爱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