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女人是为了她灵魂的美而被爱”,“苏青的美是最容易保持的那一种,有轮廓有神气-这都是惹人见笑的话,可是实在很要紧”,语出《我看苏青》。将人生看得很透的“张爱”,聪明绝顶如张爱,诚实地道破一个天才女性对于容貌的关注。
所以《对照记》中,概括自己一生的几张照片里,念念不忘将暗紫凤凰穿上身的自己,衣着和人是同样的举世无双,拍摄那张照片时的她风华正茂,是1943年的好年月,不在乎与日本影星合影在政治上的暧昧之处,就像她不管柯灵的忠告,不肯等到战后再发表作品,“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也是等不及的”,在她的时代登上舞台,其它一切都不重要,这张与当红影星的照片,在容貌上,身高上,张爱竟更胜一筹,也不奇怪,上海滩最当红的女作家,充满了生命的喜悦,写了又写,除了懂得看七月巧云,听苏格兰吹bigpipe,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在公车上摸树巅的绿叶,这一时期,她已经能够谈中国人的宗教,谈戏,谈衣服,谈音乐,谈跳舞,谈公寓生活,谈与她亲密的不多的人,不厌其烦讲她的好朋友炎樱。仿佛能够欣赏一切,并且自信于自己的品味至上,一切私语,在看似很小的世界里却发现着更多的更多的生之喜悦和华美,写得那么隽逸,那么得意,那么幽默,聪明。在印刷场看着工人们赶印自己的作品,看到自己的小说给书店开了一扇夜蓝的窗,就如同她所说的苏青抱着印着龙凤喜帖的《结婚十年》撒在白雪地上的那种俊逸。《卷首玉照及其它》中告诉印刷工人“不要描,脸要黑一点,眉毛眼睛要淡许多,你看我的眉毛很淡,哪有这样黑白分明”充分地自信,充分地相信上帝所给予的,包括容貌、才华,也充分地赞赏自己的努力,勤奋,充分地体验着梦想成真的喜悦。
而她也是有着尴尬的年纪的,那张戴着眼镜的是她唯一一张没有张爱气息的照片,看起来有些面目模糊,像很普通的寒酸的女学生,她自己也说这是在十八岁刚进港大的时候,被别人说像丑小鹭鸶,在一群富裕阔气的华侨中读书,穿着继母所赠的穿着像生了冻疮一样的衣服,除了努力去珍惜培养自己的才华,少有开心,但她对于自己的命运和才华实在留心,即使整个城市天塌地陷,还在孜孜看《官场现形记》,一边防着炮弹炸坏眼睛,还在画着图,并且知道要快点抓住,不快一点,那点突如其来的天赋就要失去了,所以她迫不及待地要回到上海,要开始写作,成名,要买新衣服。
她做到了,并且留下的不只是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