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是最让人动心的,我们都爱浪子。一身放荡不羁,思想简单如一,他可能还是个穷鬼,能跟你争一碗泡面,甚至一枚卤蛋。可是我们偏偏爱的癫狂,甚至他吹着牛皮的模样,也让人着迷。或许他只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只能载你半路,坐在后坐上吹着冷风心里也是暖的,一碗仅有一丁肉丝的牛肉面也能骗走你的心。人也就那回事,我们偏偏爱他。
他就在你的眼前里耍酷,耍着耍着就不见了,怪不得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惜,他才懒得回头。想一下他若真的回了头,露出油腻的大肚皮,整日的烟雾缭绕,时间把他啃成秃顶,一张嘴一排可乐腐蚀的大黑牙,你还爱他吗?算了吧,还是让他死在记忆力吧。或许离婚了,或者家里跑着两个大胖小子,都是他的事了,别管了,千万别回头啊。我们或许也不爱了。年轻的时候懂什么爱啊,不过是摩擦生热,化学反应罢了。
出门前,李占伟兜里有两千块,跑到火车站,随便找了一辆火车,坐上去了。谁知道要去哪里,谜一样的吧,他才不管,自由了,解放了。车上有很浓重的人群味,不知道是哪位豪放的先生放松脚丫脱了袜子,还是哪个老大爷一周没洗澡,汗臭味,脚臭味,瓜子花生味,酸菜泡面味,咣咣当当把它们混在一起,逼着李占伟收进身体里,算了,忍忍,下了车或许是新天地。
他找到自己的位子,靠窗的是一个30几岁的女人,粉擦的太厚,甚至觉得她刚从面缸里蹦出来,一副黑的找不到边瞅不到沿的墨镜,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也是黑压压一片,裙子不太保守,忍不住想看看胸口暴露出的肉来,艹,奶,奶,是奶,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这一身肉被裙子紧紧的捆绑着,好似待出售的母猪,不知道价格贵不贵。若是真想多看几眼或者谈个价钱,不如坐下来仔细些。李占伟把旅行包随手扔在了上面行李架上啊,便坐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家里太吵,老妈没完没了的乱叫,老李永远都是“我错了,我错了”,听得实在心烦,不想过可以不过啊,硬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这个儿子,得了吧,他也20几岁了,这世界那么大,随便找个女人也行啊,天天受气,何必何必。反正李占伟才不要活成父亲的模样。
爱情,他有点期盼了,和眼前这个女人?谁知道她是扫大街累得,还是昨晚床上折腾的,刚上车就睡下了。不知道黑眼圈重不重,先不管。去他妈的,她把头靠过来了,不是睡觉了吗?莫非是假寐?明明是呼噜声,为何还能挪动。算了,肩膀给她用一会,不知道她睁开眼,要不要感动到嫁人。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找个陌生人吧。李占伟一动没有动,扎在座位里,肩膀上开始愈加重起来,如果这重量放到下半身,估计还能释放一下身体的欲望,只是这上半身的压力,真是沉闷,胸口有些被挤压的痛了,太他妈沉,又太能睡,睡到陌生男人身上来了,还能睡的这样香。
他有些撑不住了,试图把她头扶正,她却死活不配合,搞毛蛋,难不成靠一路不成,快快滚去,才不要做这免费的人肉靠椅,他用力把她的头推一边,他站了起来,整只胳膊都有点没知觉了,那女人,挪动了墨镜,用手抓了抓头发,把头扭到了一边。是不是一直在装睡,他妈的,装B装到陌生人面前来,他都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想竖中指给她,算了,谁知道什么女人,还是不要招惹了。不知道这墨镜背后是小鹿一样的眼,还是怪兽的眼,他有些想摘下来的冲动。
来来回回的零食兜售车子,在眼前晃荡,他有些想嗑瓜子,分散一下注意力,他伸手拿了瓜子,那女人竟然伸手要了一瓶矿泉水,你他妈不是在睡吗?孙子,当我什么呢?
她应该很渴,拧开瓶盖放进嘴里,冲下水道般,半瓶下去。他拆开包装袋,一个瓜子没来得及嗑,她伸手来拿,一把下去,手指胖乎乎的,瓜子被抓得紧紧的,生怕掉下一枚,年轻人都是个大方的人,这点东西,不至于跟个女人啰嗦,算了,吃吧,只是吃把瓜子,又不是吃我,就是吃我,也能解开裤腰带,放松一下。
车厢里高谈阔论的,胡说八道的,铺天盖地的吵闹声,比得上母亲的分贝,完全淹没了瓜子声,他甚至支着耳朵,听她嗑瓜子,啪一下嗑开,用力嚼碎一个,她是太饿?不会吧,吃瓜子填不饱肚子。太馋?不至于为了吃别人的,这么控制不住嘴巴。应该也不是,她怎么不说声谢谢,这不是一路活该被睡,被吃,却不是下半身的真睡,上半身的真吃,这陌生人的买卖太容易做了吧。
她一心看着窗外,瓜子皮扔了一地,来回清理几次阿姨便鄙视几次,她不理不会,继续吃着,临近终点的时候,她开口了,“请你去洗脚城,敢不敢去?”
他是知道那地方应该有特殊服务,算了吧,还是洁身自好些,再说自己那么年轻,万一下体染了病,搞姑娘搞不了,干憋着亏大本。他没有搭理她,抬手拿着包排队向前走,她跟着后面,踩了他鞋子,很明显对方是故意的,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不想惹事,虽然他热血方刚,但是对一个女人出手,实在说不过。算了,不理她。
下了车,李占伟准备跟着人群走,这女人死活要跟着,“带我走吧。”
这他妈什么事,刚甩开老娘的控制,又来一个女人,是不是上天故意这样安排,开什么玩笑,李占伟笑起来,“有没有搞错,喝多了吧你,我们认识吗?”
女人话不说就去牵他的手,她的力度刚刚好,摸得他心里痒的慌,“你不会亏,我不是出来卖的,我只是想要个男人罢了。”
男人?天下不是女人就是男人。瞪大眼瞧瞧着来来回回上下车的人,到处都是,为何是我呢?李占伟还是理智的甩开了她的手,继续走着他的路,她还是一路跟着。
女人在后面踩着即将断裂的高跟鞋,那么细的根撑起肥壮的身躯,也是不容易啊,那有力的声音真是踩进他心窝里,落的实在,“你想去哪里都行。”
出站了,女人还是不准备放弃,她的裙子,什么时候变短了,胸口位置更暴露了,不会瞬间缩水,说不定本来就这样。出站口的风有点大,吹到身上有些凉,她的脖子不自主地要缩进肉里,又强迫着躯体做出些优雅的动作,再伸出来,这样反复地折腾着,估摸着有点受罪。她不会是有什么困难?或者真的需要帮忙呢?还是个骗子?能吃这一身膘,生活应该如意,不然怎么吃的下去。
李占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票子递给她,“拿着,别跟着我。”
女人倒是哭了起来,他从来没见过母亲哭,倒是见过父亲在书房里抹过眼泪,真是没出息,男人哭不如女人哭动人,应着这冷风,他心里生出些怜悯,“我能帮你什么?”
女人上前就挽住了他的胳膊,“让我跟着,就行。”
果然他们晚上睡在了一起,是不是节奏太快,他还是防范着,别搞大了人家肚子。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起坐了去广州的车。下车便找了旅馆,李占伟还是经不住女人的主动,完事之后,他假装着成熟,抽着香烟,试图吹出一个又一个挨着的圈圈,在床边沿不停地弹着烟灰,“为什么要找陌生人?为了刺激?”
女人没有忍住,也不知道她说得真假,宁愿世上有鬼,不要相信陌生人的嘴,管她呢,先讲讲听起来,“我和我男人闹矛盾,我跑出来的。”
李占伟倒是没再多问,去洗手间冲了个澡睡去。早起,她也要走了,“我要回去了,觉得这样对不起自己男人。”
李占伟想去送她,还是算了吧,不过是睡了两夜,她什么地方人,家在哪,应该是一个秘密吧,还是不要问了,拥抱也省了吧,电话就不用留了。她说她想回家,想必是真的悔改了。
他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子,也没那么白,不知睡了多少和他一样迷茫的人,也没清醒。“咣当”一声,她关门走了。没有拥抱,没有祝福。
他有些后悔,如果只是路过多好啊,何必要睡在一起呢?她说她不会忘了他,是不会忘了他的肉身,还是他那被靠了大半路的肩膀,大半包瓜子,还是掏出来没收回去的票子?干嘛要有个交集呢,一路上说说话该多好,应该比现在幸福吧,起码心里不会空落落。
趁着天还没有亮,他想再睡会,不知道能不能睡着,闭着眼睛也行,大脑来找麻烦,那就不要再招惹另一个器官,朦朦胧胧之中他看到一条路,路上有无数的人,拥挤着,吵闹着,有人紧握着他的手,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开。
这是不是世界的尽头,哪有什么尽头,不过是一条路,一条他自己选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