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保温杯沿蒸腾而起时,男孩正用手指蘸取我的同伴,在帆布上画下三点水偏旁。四百零三个水分子簇拥着我,乘着风滑向银杏树冠,午后的阳光将我们锻造成六边形冰晶——这是云朵最初的密码本,每粒冰晶都是记录相态的楔形文字。
我们悬在积雨云剧场的前排,看下方城市如同倒置的星河。当冰晶与过冷水滴跳起华尔兹,静电在雷暴的掌声中点亮穹苍。直到重力把这场集体舞变成垂直的速写,我和十万颗雨珠同时跳下云毯,在红嘴鸥的翅尖撞成碎钻。
山溪将我们接进石英岩琴键,碳酸盐溶液正把岩壁蚀刻出涟漪状年轮。作为HCO₃⁻的摆渡人,我驮着溶解的钙离子奔流,直到遇见石灰岩洞顶的钟乳石——这倒悬的竹笋需要两万年才能与我相拥。但男孩父亲的讲述更快,他说碳酸盐的沉淀是大地凝固的浪花。
冲下瀑布那刻,离心力将我甩成抛物线,虹彩在飞沫里折出七重光谱。每立方米空气瞬间裹挟走三千焦耳热量,这是动能与势能的古老交易。当我坠入深潭,看见阳光在钙华滩涂析出晶核,如同神祇撒下星辰的种子。
最终躺进湖泊的臂弯时,我听见树根在黑暗中啜饮。枫杨树的木质部将我泵向二十米高的叶尖,气孔张开刹那,我又化作无形的水汽升腾。这次飘过野餐地时,男孩正用芦苇杆在泥地上写"循环",他睫毛上的晨露折射出彩虹,那是我寄给人间的第七封信。
滴水伊始
瀑布虹光
诗意黄昏
河岸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