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一乡村记事。

她审視着这个即将离开的家。

这座掩映在各种树木和桫桫作响的翠竹林的楼房。连底三层，週围用水泥砖修起七尺来高的围墙，用水泥和石块丶河沙混合打起的晒坝，夏秋时节用来晒粮食和油菜籽，整个坝子有一佰二十平米大小。这都是她和叫秋水的男人五年前省吃捡用换来的成果。这房是修建在自家的林盘上，祖上给他男人留下很大一片林园，总面积怕有一亩四五分地，原来的林园边缘地代是一条排洪渠，后来那条排洪渠改了道，又过了几年工夫，那段河道也就慢慢地变成了他家的林园地了。那里种着各种各样树木;有麻柳，有棲木，有长得很快的桉树，也有几棵柏木树，好像已快二十年了吧，那两棵合欢树特别长得快，才五六年便高过了二楼的窗户。那围墙外两侧修好时新种上的几棵楠木树已经成林，树冠像把大伞，到了夏天也完全能遮住烈日的暴晒。她更喜欢的是房的週围的那无數丛参天的翠竹。这週围的竹梢几乎把整座房屋的顶楼遮完了，使得那怕每年的三伏天在房内居住都不觉得太热，而冬天，呼啸的西北风恰恰被竹林给挡住了，楼房里也比外面的温度更高些、更感觉得温暖。

而真正喜欢这竹林的原因她却重来不曾对任何人讲过，那怕是她的那个男人;她心中的这个秘密只珍藏在她的脑海里。

她常常在脑海里回忆着，她故乡的那一片片竹林，那依着一座座小山坡，一丛連着一丛，风吹过时碧浪此起彼伏，像海浪那么美，那么壮观。她常常回想着，，，，，，，，，有那么一

个春天的傍晚，月芽儿还在山背后没有爬上来的时后，她和另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現在竹海里的镜头。她常常回想着那个夏日的夜晚，一輪嬌洁的明月，掛在没有一丝雲彩的夜空中。那个男子把她拥入怀里，她在一陣眩晖中嘴唇便被另一张火一般的嘴唇堵住，差点透不过气来，尽管她挣扎着，却显得那么软弱无力;她口中喃喃地喊着:娘娘呃，，，，，`-一种无名的快乐却透过全身，遮挡住了那喃喃的呼叫声，那时她还未满十八岁，尽管那男子事后拉着她的手连声道欠，她涨红了脸，流着眼泪，她也不知道那是羞愤的泪喃还是幸福的泪滴。

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和他经常在这竹林里会面。时时在这儿悄悄细语，消磨着那么多个甜密的夜晚，有时也相互拥抱，她心里已经把那个男子装进了自己的的心里了。

就在她满以为这一生可以和自己心仪的人终老一生的人在一起的时后，家里却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她唯一的哥哥，那个从小便为她充当护花使者，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在家里什么事都依着她、让着她的哥哥。在他订了親三年后快到娶親的日子的时后，忽然提出要十万元的財礼钱，否則女方家便以此要挟退除婚约。

谁知这事还未有眉目的节骨眼之时，她那终年劳累的做石工活的父親又被查出肾病综合症，这真是要命的病啊!当全家向四面八方的親朋好友都借遍了，那需要的數字还是差很多的时后，她那远嫁外地的姑姑向她母親建议说:"让桂香走这方来吧!这儿的人富裕些，让他们帮你凑些吧!;

当她母親左一把泪右一把泪地把这个请求向她提出后，她惊呆了。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未出来，她哭一阵，睡一阵，她哭一阵、睡一阵，还是怎么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她也知道，她那心仪的人儿家里也很穷，想不出什么法子。她问自己，她怎么办呢!一边是自己的父兄需要己的帮助，自己应在情感上作出那必要的牺牲;一边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想了三天三夜，哭了三天三夜，却在第三天下半夜的时后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又相会在竹林里那个地方，天上的的月儿不知什么时后藏在那里去了，連那满天的星星也不在了。只觉得北风呼啸地从天空刮过，竹梢被吹得弯来倒去，像会連根被拔掉似的，她们二人越抱越紧，相互的脸貼在一起，泪水像泉水般涌出，简直难以分辨佊此的泪水了，，，，，，后来不知那来的的两支力大无穷的手臂，硬生生地把二人生拉活扯地撕了开来，只見她心仪的那位男子被那个凶神恶煞的像鬼神般的恶人揹走了，，，，，

当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傍晚时分，当她坚强地从床上爬起来后，她向前来看望她的母親表示，她同意她姑妈提出的建议，远嫁到姑妈给她找的那户人家里去一一一条件是十万块钱的財礼。

就在那天晚上，她给那心爱的那位男子写了封很短、很短的信，她没有抱怨老天对她的不公，也没有埋怨他的无能，只告诉他，如果他真心实意地喜欢他，真正地爱她的话，就等她十年，十年后，一定回来嫁给她，，，，，，

十多天后，她便跟姑妈一起来到那个叫秋水的家那个陌生的地方。

秋水家里的人对这个新到的儿媳妇相当满意的。为了迎接她的到来，秋水家的父母把所有的远親旧友都请遍了，举行非常隆重的婚礼。满院坝座满了前来参加婚婚宴的客人，滿满足有一百桌宴席，一直从早上热闹到晚上十一点过，等那些最后一批闹房的客人走了之后，整个院坝才平静下来。

当新郎秋水捡查完所有的门窗是否关好之后，他走进那间明亮的让人有些昡暈的新房时，桂香不由自主的多嗦了一下，很

快她便镇定下来。他这时才认认、真真地朝秋水望去，往日里她虽然也瞄过他几次，也许是由於羞涩或其它原因;她並没仔仔、细细地打量过他。

他中等个子，不胖不瘦的身材，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和她自己差不多高)国字脸，她早从她姑媽那里知道，他比她年岺大三岁，烏黑的髮下高高的额头，一双明亮的眼珠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从前几天的几次交谈中，桂香知道秋水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这一类人的性格大多内向，很少交朋友，一旦相交，把友情就看得格外珍贵。从和他交谈中获知，秋水在高考中仅差二分便可上线，仅因家中只有他一个儿子，父母想让他早立门户，他也感到在川西坝子这些地方隨便干什么都能过上好日子，於是就放弁复读，去学木匠去了。

当秋水推开新房门在一张椅子上座下来，桂香便立即站起来，走到热水器旁放了一杯热水，她把热水递到他手上笑着对他说:累了吧!喝口热水。"

秋水忙了一天，却实也口渴了。就在他座下来喝水的时后，桂香却显得侷促不安起来，她不知道怎样把她还在娘家时的那个计划、那些话向秋水陈述，她不知道秋水否能接受，万一他不接受呢!是啊!这世间上有谁能接受娶妻十年后便得解除婚约这个约定呢!这真是一个荒唐的约定和笑话啊!

桂香这时脸胀得通红，一时间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在这时，秋水开口说道:这么晚了，睡了吧;!

这时的桂香已被逼到墙角了。她鼓足了勇气，把早已憋到喉弄口的话倒了出来，她没有去观察秋水听到她的话的那种惊讶的表情，以及后来静静地听着她如泣如诉的倾述，，，，她先告诉秋水，她和同村的那位心仪的男子的的恋爱过程;以及后来父兄所遭遇的种种磨难，最后万不得以的时后，才走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一步的前前后后的真情实况。当时她向秋水讲述时有时相当激动，泪流满面，甚至于哽咽到讲不下去的时后，这一夜她讲了多久，她第二天已记不请楚了。她只知道中途秋水为她擦了几次眼泪，后来連秋水的脸上也淌出泪花，到后来的时后，秋水竟欣然地接受了她那破天荒的十年后解除婚约的有点太无理的请求。

这一夜她俩人都没有睡好，直到天快亮时桂香还在抽泣。

婚后三天，桂香就在秋水的帮助下，在镇上的一家服装厂找到一份工作。她知道秋水家里为了她们成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並还欠了一些债务，为了尽快偿还这些欠债，是她义不容辞地的义务，也好减轻她为这个家在心里的上的那层阴影。

就这样，她和秋水早起晚归，加班、加点地干，甚至节假日都不愿休息，一心一意为那个家、也为自己拼死拼命地干，，，，，，

两年后，儿子降生了。

五年后，她们还请欠债，並掀倒了旧房，新修了这幢三层高的楼房。

后来为了把儿子送到镇上最好的私立小学去念书，又在城里買了一套小户型的房。用秋水的话来说，当年自已未完的梦，一定让儿子帮他园上。小学是基础，一定给他把底子垫厚点。让秋水的父母在城里照顾儿子读书，(另外还有她自己的一个打算，即让儿子别和自己太过親热;这是儿子自打出生后她的一种長远安排，这些都是和秋水早就商量好了的o)

一想到儿子，桂香心里钻心地痛了起来。她不知她走了之后这个家将会发生什么变化;秋水才三十多岁，论家境在这个村也称得上是过得去的家庭了，新買了車，时下应有的各种电器都换成了新家伙，(当然也有她的汗水在里面，)她知道，这个家还得有个女人进门来啊!

谁进来呢!会是谁呢!

她不关心是谁，她只关心进来的人对儿子好与不好。她心里油然地升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楚。她从没有感到过做人、特别是做女人，在去和留的抉择上的艰难。

作为母親的她，常常为自己对不住儿子掉泪。为了那十年之约，她不得不早作打算，从孩子断奶起儿子就和奶奶睡在一起，住在一起。秋水和自己的母親讲是桂香起早晚归是为了上班挣钱，而实质是他二人合伙蒙骗儿子和婆婆他们。

今年儿子已满八岁了。作为母親她很少照顾他，此时她有点负咎地想，如果儿子长大以后，在X年x月母子相见她该怎样对她讲呢!她不敢想下去，，，，，，

如果儿子追问她:妈妈，我不是你的儿子嗎?你当年为啥不喜欢我呢!你为啥要丢下我呢?，，，，;

天呀!我怎样回答呢!

我怎样回答儿子呢!

桂香抱住了自己的头，眼泪不住地淌了下来，这个问题十年来第一次出現她的脑际。还有个让她不解的问题经常荧係在她脑海里

按一般常规，儿子应该更像她。可是，除了细腻、白皙的皮肤以外，儿子几乎一点也不像他，乌黑茂密的头发，高高额头下，一双明而亮的黑眼珠，镶坎在笔直鼻梁的两旁，方正的囗和下巴微微往上揚，也许和她很少相处，很难看到他笑，即使是笑，也显得那么憨厚、内向。如果，儿子长成人后一定是又一个秋水啊!

也许，他也会像他父親那样聪慧、勤劳，像他父親那样对人温和、宽容而善良，，，，，，

这些高贵的品质，是她在秋水身上体会得最深的東西啊!

天早就黑了下来。她今天一人在家，前后门早就关了。她草草地吃了夜飯。又把整个屋内、院外打扫一遍，收拾完了后便去梳洗，最后，又在大脑里过了一篇有没有遗漏的事还需要交待，当确定没有任何遗漏的事后，她开始捡查行理。这是几天前便装好的一个揹包，她打开那个包，准备把那件早几天前秋水为她挑选的银灰色大衣拿出来，准备明天穿。一个大大的信封却放在包的面上，娟秀而熟悉的字迹，她知道是秋水写给她的。信中写道:親爱的香，(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明天就是我们离别的日子，愿谅我不能前来送别，想来你我都不願意看到相互暗然神伤的泪眼。

你我相处十年，真正做到了相散如賓，举案齐眉。像歌中所唱，你吃了我的苦，我尝到了你的快乐，，，，，虽然，我们不能终身牵手到老，今生，有此十年足唉!

父母那里，我已为你向他们二老解释清楚，他们已愿谅了你，希望你以后还能像女儿那样来看他们。

关於儿子，他不仅是我们家的，也永远是你的儿子。他长大后，将会明白你的苦心，愿谅你的难处，他会爱他伟大的母親的。，，，，，，，，，，，

另外，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你千万要收下，不能再推托，这里面是你的血汗的很少、很少的部份。

桂香没读完，早就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