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和三姑离开新疆后,带着大表妹,先是在姑父的舅舅帮助下,在东海寻到立足之地,然后,边工作边在火车站附近捡废弃砖块石头,用三姑父在新疆干活的积蓄,在火车站旁边盖起了两间房。后来,部分房子被占用,用补偿的钱在新分配的地方盖起来了新房子,又在原地没有被拆到的房子旁边接起来几间房子。再后来,火车站扩建,原房子和接起来的房子都被占用了,他们用补偿的钱买了一套二手房,就是他们现在住的房子。
最初,他们都没有户口。那个时候,户口很重要,没有的话什么都做不了。领不到口粮,亲戚家帮忙凑点,不够吃,把吃完面粉的面粉袋子用吹风机吹下来的面粉收集起来作为口粮。
姑父和三姑的户口通过新疆那边开证明解决了,大表妹的户口,找了老家的一个户口顶上。二表妹和表弟的户口解决也是费尽周折。这些外在的苦,还都能承受,身体上受累而已,“吃话”的苦是更难。舅舅舅母对他们很好,大表妹还是他们看大的,他们也很感恩,因为父母不在跟前,把舅舅舅母当父母来对待。
但表姊妹不同,他们之间又隔了一层。所以,那些年,别人的脸色,别人的冷言冷语,轻蔑嘲笑,听得太多了。三姑说,她遇到那些困难只能自己咽下去,自己消化,谁也不能说,说了也没用,只能自己承受。好在,她从不让自己停留在那些困难上面,而是行动起来,去争取,去努力,所以,她一直是开放的状态,保持着这样向上的力量。
我非常佩服她,一个不识字的女人,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潜力。我们聊天的时候,表弟在一旁补充说,他妈现在比他都关心国家大事,还问他特朗普的事情。我也笑起来,三姑这一点跟我父亲挺像的,他们思想都很正统,在国家大事上,格局相对同龄人都比较大。
遇到困境,三姑是这样做的,母亲也是这样做的,我也循着她们的足迹走过。虽然我们困境形式不同,我经历的困境强度与她们经历的无法相比,但我们心理上的感受历程是一样的。
三姑虽然不识字,但很灵活,有开创精神,这一点跟我母亲很像,所以她俩有共同语言,彼此惺惺相惜。三姑父识字,性格平顺,做事认真,闯劲不足,安于上班,与我三姑形成互补。姑父和三姑下岗后,在集市上卖小吃,三姑父辅助着,就这样撑起三个孩子的家。
三个孩子也很争气,现在都有稳定的工作。说起这点来,三姑还是很欣慰的,儿子闺女是她的骄傲,也是她和姑父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成就。他们俩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建立自己的家,养大三个孩子,到孩子成家立业,到现在儿孙满堂,在这个过程里他们吃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苦,有现在这样的状态,确实值得骄傲。他们的经历也是那一代很多人的缩影。
其实,三姑说得最多的事情还有一个,就是大堂哥的遗憾。说起大堂哥,她会有些自责,同时也无可奈何,自责的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助大堂哥实现他想要留在那里的愿望,无可奈何的是,她自己那时候都是在靠着别人的接济,才能维持一家人的生存,哪还有多余的余力去帮助一个成年的侄子成家立业呢?同为女儿家,我深深理解三姑的那份无奈。
大堂哥是高中毕业后投奔东海三姑那的。三姑帮他找了个临时工作。他在东海时,我应该在上小学,表弟是90年人,可能还未出生。我上初中时,大堂哥已经从东海回来了,在乡镇中心修表。所以这样看来,大堂哥在那时,也是三姑最艰难的时期。
大堂哥人很灵活,工作挣了钱,自己去学修表技术,后来回到乡镇中心开了个修表店,在老家娶妻生子。几番创业未果,有些失意,好在妻贤子孝,也算人生的另一种圆满。不过,在大堂哥看来,壮志未酬,这与他曾经期待的生活相差甚远,所以会感觉失意。
其实,每个人的人生会有怎样的展现,从来不是别人的原因,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所致。命运给你的转折机会,也不会只有一次,但每一次都是自己的选择决定着未来的结果。
无论,有怎样的结果,那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选择没有对错,坦然接受自己已做出的选择,勇敢承担自己选择的结果,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这段话想与大堂哥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