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丑之三月晦自宁海出西门。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三十里,至梁隍山。闻此於菟即老虎夹道,月伤数十人,遂止宿。
癸丑年三月最后一天,从宁海县西门而出。时隔经年,四百多年前的春色融融扑面而来,三月份的江南应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云雾散尽,日光朗朗,山光水色中春光明媚。
来往可能有农人,荷锄挑担,面带笑容,去种下一年的希望,希望与明媚的春光交织在一起,一片喜气绒绒,我们不由被四百年前那个日子所感染,徐霞客在一路美好的风光中行走三十里,固然有疲惫,又何尝没有对春光的贪恋,行到梁煌山,听闻有老虎出没,一月竟伤害数十人,所以才决定停下来住宿。
四月初一日 早雨。行十五里,路有歧,马首西向台山,天色渐霁。又十里,抵松门岭,山峻路滑,舍骑步行。自奉化来,虽越岭数重,皆循山麓;至此迂回临陟,俱在山脊。而雨后新霁晴,泉声山色,复创变,翠丛中山鹃映发,今人攀历忘苦。又十五里,饭于筋竹庵。山顶随处种麦。从筋竹岭南行,则向国清大路。适有国清僧云峰同饭,言此抵石梁,山险路长,行李不便,不若以轻装往,而重担向国清相待。余然之,令担夫随云峰往国清,余与莲舟上人就石梁往道。行五里,过筋竹岭。岭旁多短松,老干屈曲,根叶苍秀,俱吾阊门盆中物也。又三十余里,抵弥陀庵。上下高岭,深山荒寂,恐藏虎,故草木俱焚去。泉轰风动,路绝旅人。庵在万山坳中,路荒且长,适当其半,可饭可宿。
四月初一日早上,下着蒙蒙小雨,似乎并没有停地意思,徐霞客选择骑马而行,我们可以想象在江南的一川烟雨中,徐霞客穿着蓑衣,不慌不忙地行走,然后他不会选择在雨中出发。
行十五里,道路出现分叉口,马首向西,指着台山的方向,率性而至,随性而至,那就去天台山吧,去往天台山的路上,天色稍晴,又行十多里,到达松门岭,山道险峻,道路湿滑,不得不下马步行,松门岭的路确实难走。自从奉化以来,徐霞客曾翻越数重山岭,但都有路可循,反而在到达天台山的时候,迂回曲折,道路艰难,无法下脚。
不过好在雨后初晴,山色空蒙,泉水不绝,美景不断,翠绿的树丛中掩映着丛丛鲜妍的杜鹃,美好的景色总是有怡人身心的作用,在这样的美景中,徐霞客忘记攀登的疲惫,在筋竹庵用饭,目之所及,是新秀的麦苗,有僧人同饭,他们可能讨论周围的湖光山色,雨后初晴的天气,问客从那里来,又往哪里去。
从筋竹岭往南,是通往国清寺的大路,国清寺僧人云峰告诉徐霞客从此处通往石梁的道路艰难曲折,负荷行李不便前行,不若交代担夫将行李担到国庆寺等待。徐霞客同意,由担夫和云峰前往国清寺,而自己和莲舟上人前往石梁,美妙的春色中,多一位出世之人相伴。
行过五里,路过筋竹岭,岭旁遍布短松,枝干曲折,根叶苍秀,这松树很像我在苏州阊门居住时人们栽种的盆中景。又行三十里到达弥陀庵,弥陀庵身处深山,上下高岭,荒山野地,十分静寂,因恐怕藏虎,周围草木被焚烧殆尽。泉声动地,劲风飒飒,由于在万山之中,道路荒凉而漫长,故并无行人,地处中端,可以吃饭亦可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