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蚀录
清晨的微光,像冰冷的薄刃,悄无声息地划破夜的残茧。意识尚未完全苏醒,一个名字,一个身影,便已如潮水般汹涌地漫上心岸——是你。刹那间,一种熟悉的、钝重的痛,自胸腔深处弥漫开来,迅速浸透四肢百骸。又是这样,一个人的日子,思念却如同藤蔓,无视我徒劳的挣扎,疯长缠绕,勒得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我知道,我知道的。这单相思的苦酒,饮之无益,徒增伤悲。理智的堤坝一次次被筑起,告诫自己:放手,前行。我尝试过,像逃离一场注定焚毁一切的山火,逃离你这片不会为我降下雨露的晴空。我转身,试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双能真正映照我、温暖我的眼眸。然而,命运的嘲弄何其精准。只需你一个不经意的眼波流转,甚至只是远远的一瞥,我所有辛苦垒砌的堡垒便轰然坍塌。那瞬间的吸引,如同磁石之于铁屑,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反应,无从抵御。
不见时,蚀骨的想念是影子,在日光的缝隙里,在月色的清辉下,无处不在。我时常在辗转反侧的黑夜里拷问自己:这汹涌的执念,究竟是源于灵魂深处对你不可替代的爱恋,还是仅仅因为这空旷世间,我的孤独太过盛大,需要一处看似璀璨的投影来填满?爱情,这易碎的琉璃盏,我曾以为握住了永恒,却不曾想,不忠的风只需轻轻一吹,便满地狼藉,每一片碎片都折射着心碎的寒光。
尽管如此,尽管清醒如刀,剖析着所有的不值与虚妄。在这日不能思(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夜不能寐(只为梦中或醒时都是你)的漫长煎熬里,当晨曦再次刺痛双眼,我不得不向心底那个顽固的声音低头:是的,我又想起你了。在每个梦与醒的交界处,你的身影,是拂之不去的烙印。
所以,我想,近乎绝望地奢望着:
如果时光的河流可以溯洄,我愿倾尽所有,换一次重回那场初遇的雨夜。
让滂沱的雨幕成为隔绝世界的屏障,让飞溅的水花凝固成晶莹的琥珀。就在那一刻,让时间彻底停驻。不是为了追问因果,不是为了奢求未来,仅仅是为了——
能再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拥抱你。那不再是虚幻的影像,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于我臂弯间的证据。感受你衣衫下传来的、驱散所有寒意的体温,聆听你近在咫尺的、带着湿润气息的呼吸。然后,轻轻地,吻上那气息的源头,让瞬间的触碰成为对抗永恒虚无的锚点。
一眨眼,一瞬间。仿佛宇宙洪荒都归于寂静,只剩下两颗心在雨夜的暂停键下,清晰可闻地共鸣、跳动。
只求这一刹,心里有彼此。
然后,无论前方是荆棘还是坦途,无论命运之舟将驶向何方,只愿这刹那确认的心意,能成为支撑我们一同走下去的,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星火。
不知这沉溺于旧梦的痴人呓语,这被雨夜浸泡的卑微祈求,你是否……愿意聆听?哪怕只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