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诱读记

文/林子

年少时读三毛，极爱她的那篇《悬壶济世》，那个以巫医自诩的女子的传奇故事如同前世般存于我的脑海中。她的善良和智慧是我今生不变的向往。遗憾的是儿子一直都不想读三毛，说没兴趣。

晚上，儿子在卫生间尖叫凄厉，吓掉我魂魄三分，原来他鼻翼长了一颗红痘痘，超大够亮。爱美的儿子夸张地表达了惊恐的程度，试图引起我的高度关注，很显然他成功了。

在他来到我身边前，我已经构想出了药方。菊花有清凉消火之功效，我泡一壶菊花茶再好不过了。

当明黄澄澈的菊花茶摆放出来后，儿子很自觉的牛饮三杯。我突发奇想，记得母亲说过苦瓜叶可以外敷，那菊花是不是也可以……反正没坏处。

于是我对儿子信口胡诌：臭仔，其实菊花可以外敷，很灵的能消肿。你试试？儿子听罢忙撮起一朵贴在痘痘上，端坐床头，满脸虔诚。

这个时期，不能白费，很适合做点什么。

于是，我跟儿子聊起了我们家的巫医史：

“我们的祖辈由于经济条件有限，常常会有些生病自己治的先例。

记得外婆的妈妈（你太外婆）常常生一种病，在我们农村叫发热淋，太外婆自己诊断说是因为上火了，所以她开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药方——生食苦瓜。

她从家里附近的菜园子摘下新鲜的带露水的苦瓜，切成很小的薄片，大半天里，太外婆把苦瓜片当作零食吃，她的嘴巴总是在小口小口的嚼。还有一点必须要提，太外婆在四十岁的时候，牙齿就全部掉光了的，所以，她吃东西完全是用牙龈慢慢的压，慢慢的磨，能融化的还好，不能的最后都生吞下去。难以置信的是半天里嘴巴里都含着苦瓜是个什么滋味。”

当我讲述完这些的时候，儿子的眉头紧锁，不停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太外婆的病好了吗？”

我微笑着告诉他：“当然！”

“还有我的外公（你太外公）以前经常腰疼。每次太外公腰疼的时候，我和舅舅就去抓一种长在阴凉墙角的虫子，用我们的方言叫做‘地角鱼’。印象中记得是灰黑色，很多脚，捣烂后有腥味的虫子。太外公要用谷酒为药引生吞虫子，后来发现虫子吞下去之后还会在肚子里爬动，就想了一个很好的办法，用馒头皮包着，和着酒吞下去，不多久，外公的腰疼就会好一点，然后慢慢恢复正常。这样的治疗可以延续一到两年不发病。”

儿子忙不迭地插嘴说：“哇，好奇葩的方法！贝爷（儿子的偶像，荒野求生的主角）也生吃虫子！”然后他迫不及待地问，还有呢，还有什么……

于是我又讲起了我的大姨妈（儿子的大姨婆）的故事：

“大姨婆有一种常见的病——牙疼，她主要症状是牙龈肿痛，严重的时候肿大到脸都变形，她治疗的方法也很残忍独特：凉水拌猪油。过去老家人都是喝井水的，大姨婆从水缸中舀出一大碗生水上面放上一勺猪油，一口气喝下去，然后开始拉肚子，一直都肚子拉空，脸基本上也能消肿了……”

在我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儿子表情随着我的讲述而紧张激动，眼神中透露出不可思议，不过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我没有跟他强调贫穷带给生活的尴尬，也没有用正能量的语调告诉他生活智慧，我只是很客观地跟他讲述了一个又一个的历史事实。

我认为所有的分析在现实生活中是苍白的，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儿子自己能明白，能感悟出比我更深刻的东西来。很显然，他对我讲述的故事很感兴趣，你看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哈哈，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说：还想听这样的故事吗？我突然想起有个作者也写过类似的经历，你要看吗？

于是我成功地向儿子再次说起了我最爱的三毛。我便推荐他读《悬壶济世》，欲罢不能后再读《白首成家》《素人渔夫》。儿子笑翻在床上，菊花早已不知何处……

这样的夜晚是幸福的，分享长辈的故事，阅读我爱的三毛，与儿子不分身份的交流。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愿我们能够一起徜徉于文字的世界里永无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