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刚毕业。
我刚去北京,加入一家大公司,坐在我后座的少年,英姿飒爽,身材与我类似,个子不高,体重不胖。
那时候,我对这个世界有很多幻想。于是我谈论第四次工业革命,我谈论罗辑思维。说实话,我觉得听得懂的人不多。但我后座的少年,算一个,确切的说,应该是唯一一个搭理我的。
我喜欢叫他阿乐,他的名字有点怪,但我觉得他名字里的乐字却极其符合他的性格,因为他总是面带笑容的出现在公司里。
所以他人缘很好,公司里差不多每个人他都认识,但他并没有比我早来几个月,这的确让我很好奇,也很敬佩。
他更让我敬佩的是,他夸人的能力。还记得那时他的口头禅是“你这么优秀,你父母知道吗?”每次见到人,不管认识不认识,他总是能找到这个人的优点。
所以我在公司认识的每个人都是阿乐介绍给我的。中午我们一起热饭的时候,见到女同事,阿乐总会对我说“这是咱们公司美女体育老师,也是东北的,特别优秀,体育特别厉害。”又向同事介绍着我“这是咱们新同事,我们组新来的,特别有思想,见到我就跟我谈第四次工业革命。”然后我与同事相视一笑,接着,大家都会开阿乐的玩笑。
阿乐就是这样会调解气氛,常常在公司把尴尬的气氛搞得热热闹闹。
阿乐不仅会调解气氛,还是个特别大方的人。与他吃饭,都是要抢着买单,不然的话,所有的单都会被他买了。
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差,虽然我们有出差补助,但吃饭并不报销,阿乐每顿饭都抢着付。但当时我和阿乐的工资都很低,扣除五险一金到手只有不到两千块钱。
阿乐在出差的时候买了一件衣服,回到宾馆后展示给我和同事B哥看,B哥看着好看,非要穿上试试,但这一试便不愿脱下,说是要给阿乐钱,但阿乐怎么会要。于是我就眼睁睁的看着阿乐将那件衣服活生生的送给了B哥。这件事阿乐从来没抱怨过B哥,此后我们仨一起吃饭,阿乐依然是抢单王。
阿乐喜欢玩,但工作特别认真。我们在南京出差时,周末张罗出去玩的是阿乐,但每天按时上下班的也只有阿乐,我和B哥都会在宾馆里睡到自然醒,后来B哥根本就不去工作了,天天在宾馆玩手机。
阿乐说感觉来出差不工作的话,对不起公司。当时我觉得他是说了个笑话,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负责的人。
对我来说,阿乐是我的贵人。初入北京,困难重重,阿乐在公司里做了我的铠甲,为我抵挡一切人际关系问题,一切系统使用问题,当然还有生存问题。
那是源于我们收入微薄,又想攒下余钱孝顺父母,所以只能尽全力节省。于是我从原来700块钱一个月的单间,搬到了350一个月的铁皮房。
铁皮房是阿乐帮我找的,在他楼上,他住二楼,我住四楼。铁皮房虽冬冷漏风,但起码有窗户,而我之前的单间是没窗户的,况且这间房面积还比之前大了不少。当然,最主要的是,房租少了一半。
记得搬家那天是圣诞节,我和阿乐下班后顶着小雨去搬家,搬完家后小雨未停,已是深夜,我和阿乐在街边吃的麻辣烫,庆祝乔迁之喜。
住,解决了。吃,阿乐也帮我省了不少钱。由于我饭量小,总在外面吃10块钱的面,实在奢侈,且长期下去没营养,于是我俩搭伙,他做菜,我买馒头。
阿乐一开始不会做饭,在那段时间他厨艺大长,西红柿鸡蛋炒的绝妙,每天我们俩吃一份饭,最终连汤都不会剩下。阿乐吃饭极快,而我特慢。每次我都会买6个馒头,阿乐三个,我两个,阿乐一般吃完2了个,我还连一个都没吃完。于是阿乐最后一个馒头都只会沾汤,把菜留给我。
我俩就是靠这种生活方式,每个月攒下不少钱。
人一旦有了钱就会思考人生,于是我们常常在公司门口看着人来车往的街道谈人生聊理想。
那时候我觉得很幸运,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此之前,我一旦与别人谈人生聊理想的时候,别人都会跟我扯喝酒说打牌。所以可想而知,我对阿乐这个朋友是何等的重视。
有人说,你的每个朋友都只有一个定义,有的是酒桌上可以带给你欢乐的,有的是可以给你醍醐灌顶的指引人生方向的,有的是可以聊女人的,有的是可以聊理想的。在那时,我觉得阿乐符合所有定义,简直堪称完美。既可聊污言秽语,也可聊远大理想,无话不谈。
阿乐是个重情义的人,会为兄弟和女朋友做很多傻事,收起常挂在嘴边的笑容。所以那时阿乐常常一个人关在屋里苦闷惆怅,也常常深夜找我诉苦,关于儿女情长,关于家长里短,都有过。
阿乐会教我一些他们的方言,我还记得他曾教过我“什么是梦想,梦想就是将喜欢的事做到极致。”
当时,我学了很久。也希望生活会是如此,但终究过了很多年,我们都没有实现。
但我们也都变化不小。
刚认识阿乐那年,他不看书,不健身。
多年以后,阿乐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和健身。
自从我离开了北京,我们联系的次数就变少了。
如今我我们各自回了老家,各自也有了家。
阿乐的情感并不顺利,一路坎坷,多多少少所有见证,遇到姑娘多为奇葩,可阿乐依然重情重义。
好在,阿乐漂泊了那么多年,善良了那么多年,慷慨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个好姑娘懂了他。
如今,远隔千里,难见一面。
心中常对阿乐有所挂念,常问候一句,是否安好。
其实,只是想知道,你过的还很好,便心安。
期待着你穿一身戎装,旁是她和她的白纱,站在舞台中央,说着誓言,或许声音沙哑,但台下掌声很大。
有些人,未必会陪你走一生。但一段,足以不忘。
相隔两地的我和阿乐,便是如此,一段漂泊路里的两只身影,或许我年过80,依然会将这故事讲给儿孙。
“你们的乐爷爷,家在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