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小孩的心中,他的父母大概都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他们可以帮助他完成任何他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但是,小孩会长大,慢慢地,他发现,原来超人只有一个,在遥远的好莱坞。逐渐年迈的父母越来越无法满足他日益增加的需求,这个时候,如果他已经足够独立,可以负担起自己的生活,这样还好一些。但如果他依然得依靠父母,这个时候,大部分人会变得暴躁,咆哮……
“我不念了还不行嘛!”普普通通的几个字打破了小城傍晚的宁静,关窗准备休息的我听到隔壁传来的这句有些熟悉的话,我知道,Z又和她妈妈吵架了!
“我不念了还不行嘛!”分开来看,每个字都极为简单,然而对于隔壁来说,这却是句咒语,每次Z妈妈和Z的争吵,总会在她说完这句咒语后戛然而止。
“啪——”摔门声划过天迹,透过窗户我看到Z消失在夜幕里,Z妈妈追出来时,她已不见了踪影。
我和Z从小一块长大,对她家庭情况的了解,还不至于是道听途说。
Z今年要读大学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连着她妈妈,一家三口。 是的,一家三口。Z的父亲去世很早,当时她只有10岁,弟弟5岁,她妈妈32岁,一个现在好多女性都还是未婚的年龄段,她不得不洗尽铅华,依靠自己的肩膀扛起这个家。
Z爸爸去世后,没有留下任何财富,用家徒四壁形容当时的他们毫不夸张。所以,这个正值风华的女人根本不被允许去缅怀自己刚去世不久的丈夫,便外出打工,来抚养两个幼小的儿女。
十几年前,Z妈妈每月的工资只有300元,现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在当时,就是国情。
Z爸爸从小就很疼Z,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在当时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对Z说不羡慕是骗人的。
Z爸爸走后,Z妈妈又延续了这一“习俗”,用Z妈妈的话来说,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会觉得自己没有爸爸,所以处处不如别人!
Z妈妈很伟大,Z其实也是个独立的孩子,从10岁开始,因为妈妈要两半倒,Z便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还没有煤气柜高的她,每天都踩着一个小凳子,为弟弟做饭。
本该是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可是这样的家庭却经常爆发争吵!
进入青少年的Z,隐约开始知道生活的不易,开始明白钱的重要性,因为Z从小在家里就是有求必应,所以现在的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会很难受。
而Z妈妈抚养两个孩子读书,生活真的很是拮据,面对从一支雪糕,到一个复读机的转变。她已经不能在对Z有求必应了。
Z妈妈觉得Z已经长大了,该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会和她少量的说一些钱方面的事,你们念书需要钱的地方多了……
其实Z不是一个虚荣的人,从小到大,她从没说过嫌弃自己家境贫寒,想要一个有钱的父母的话。我相信她也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她是一个要强且独立的女孩,至少,在很多人眼里都是!
可是Z妈妈的感觉错了,Z其实没有长大,我相信初中之后懂事的孩子有很多,但这里面不包括Z,在她懵懂的心里只是觉得是因为我念书,所以我们家没钱!
前边说过,Z是个要强的女孩,而且她也其实很爱自己的妈妈,看到自己的妈妈那么辛苦,她也会愧疚,也会想要让自己能够为她分担一些。
年轻孩子的语言总是笨拙的,所有对母亲的关爱,争执到最后,总会化成一句,我不念了还不行嘛!
当然不行,我知道,她想念书,很想很想!她妈妈也想,Z妈妈文化程度不高,深深感受到了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她再苦再累,也要培养两个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Z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这句话的原因,可能她不是有预谋的,但是,她潜意识里确实相信自己不会失去读书的机会的。
看着Z妈妈在夜幕中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我也穿上衣服,出去帮忙找Z。
Z其实没走远,只是躲在了自家屋后的一棵大树下面。每次她离开,总超不出方圆二百米。
按她自己的话来说,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对于这个理由,我强忍着她的神逻辑,你不出来不是更安全!
听了我的质问,她每次都会默默说一句,我控制不住!
我不知道从心理学的角度该怎么分析她,我只知道,她也是心疼她妈妈的,只是这种心疼太过隐晦。
尽管每次她都很后悔,可下一次的争吵依然无法避免!
看到我以后,Z懊恼极了,说她很后悔!忍一忍不就好了么?干嘛又跑出来?
都后悔跑出来了,现在不会回去啊!听我这么说,Z又沉默了。我知道,她觉得回去很没“面子”。这么多年的争吵都以Z妈妈的妥协收场,她怎么能“战败”?
她告诉我,今天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发放的日子,只考了一个普通三本的她,本来就不怎么高兴。偏偏Z妈妈从早上开始,眉头就一直紧锁着,看着围着灶台,忙着做饭的妈妈,明明已经分身乏术了,却还是能时不时的挤出功夫叹口气,她心情更加郁结了。
等晚饭的功夫,Z妈妈走到离灶台最远的那个角落,掀开上面的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那张录取通知书拿了起来。
也许Z妈妈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吧,这一小心翼翼的动作深深刺痛了Z那颗要强却又敏感的心脏。
就这样,一场家庭矛盾爆发了。
Z妈妈叹了口气,无不羡慕地说,听说某某家,孩子考了五百多分,够上一本了。
人家好,你去生个人家出来呀,我就这样!嫌我不好,我不念了还不行嘛!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继续这个话题,因为我知道,我要说的,她都懂。
姐——,Z的弟弟也来了,最终她在我们的拉拽中回去了。
Z妈妈看到我后,挂着笑和我寒暄,可眼睛分明有些红肿,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Z,Z妈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拉她到椅子旁边坐下,把一碗饭放到她面前,说:“快点吃吧!”
Z依然不动,我把筷子塞进她的手里,她这才拨了两下,看得出,饭还是热的。
Z妈妈邀我吃晚饭,我拒绝了,离开之时,隐约看到Z妈妈鬓角有丝银白。
看吧,Z就是这样,每当自己的能力无法支撑自己的欲望时,她渴望母亲帮她,但如果她的母亲没有相应的能力或是露出一点疲倦的神态时,她便会把对自己无能的怨气发泄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
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可是我却无法对Z说,我一直觉得和别人讲道理,讲经验,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比你年纪大的,会觉得你幼稚;和你同龄的,你明白的,他们都懂;比你年纪轻的,初生牛犊,也不会认同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错了,也只有等自己撞疼了,才会改变方向!
年轻定义就是这样,任何时候都有能够重来的力量!可是对待父母不一样,年轻时,我们对他们的不满,自己的不满以及对社会的不满,都可以发泄在他们身上,等到我们成熟后想要弥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些人幸运些,在他们知道错的时候有机会弥补,但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人人都这么幸运。
翻开你的通讯录看看,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无底线地包容你。可是“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经常有父母说,我的孩子是我的全部,却没有听过有人说,我的父母是我的全部。
克制你的不满,孝顺你的父母吧!要知道,他们很平凡,他们也很累!仔细想想,你现在为他们做的远远不够,也许永远也不会够。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古人早就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