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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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你给我聊起文凭的话题,都感到现在这方面的过分和机械了。唯文凭论对人才的戕害,已经是不能不说了。

豫才是职高生,翔宇是高中生,润之是中专生,他们多么深刻地影响和改造了国家。如今,初中教师也要求有研究生学历了,看起来这所学校是要发誓造就总统的。

你唯学历,太重学历,就有人造假学历,就有人考上大学只是混学历,这可以叫真的假学历。不以实力为基础发学历的大学就是批发公司,和批发卫生纸差不多,还没有卫生纸实惠。

上面那三位,论实力早超博士,所以没有论文的豫才照样站在北大的讲堂,据说那时还有小学毕业教大学的。现在按资排辈,不混个一二十年别想担当大任,老头子总在你上面压着呢!五六十年代,二十多岁的优秀学子成科学家,建功国防尖端。现在,谁理你毛头小伙?没有论文不能毕业,没有论文不能当教授,没听说过破格提拔哪个青年才俊。自古英雄出少年,到现在成了“如今国宝皆老朽”。洛阳访才子只是古代的佳话,现在有实力没学历的人老死基层成了普遍。现在真的不缺人才了吗?

不说沦落江湖的草民中的人才,站在台上的知识分子好像应该是社会精英,他们的人格人品就几乎等于社会品格和时代素质。但现在,都立不直站不稳,见了权贵就哈腰,遇见老板就逢迎。不知道外国的教授们见富豪怎样,倒是特朗普见了马云竟然积极讨好,有点丢美国的脸。老特到中国,当个二流大学教授基本合适。

中国人懂社会学的才能混得开,或者吃得开,到哪儿都通吃。以前说书呆子,现在的书呆子几乎绝迹,一个个精明机灵,年级轻轻就像个买办。稍微清高被视为异类,不善人际被讥为傻帽,怀才不遇就等于无能,不会变通被会被孤立无友,正直的知识分子存在的土壤被挖空了。你还想呼唤大师?假大师倒是满天飞,真大师你就是变成杜鹃也唤不出来。要么没有,要么被埋得太深。

俄罗斯一个数学家坚决和世俗对抗。他钻研数学,研究极深,见解极精,但不发表论文。他那里一个大学校长学习蔡元培,硬是把他聘为教授了。他拒绝投稿,认为投稿有损作者的人格。他在自己的研究成果前写下一句话:“就是这样的。”后来,他的成果被国际权威机构评为国际最高数学奖。全世界轰动,他也无动于衷,继续过自己平淡而紧张的研究生活。通知他去领奖,他一笑置之,拒绝去领奖。他的生活并不富裕,但他说有教授工资,能维持生存和研究也就够了。

莫言看了这段应该羞愧和脸红。

国内的评奖,稍微说两句罢。跑出来的,送出来的,陪出来的,买出来的。也有不动就获奖的。外省有个哥们儿,出了散文集,寄来我们看,几个老师和同学看了,都说烂,但就是得了奖。原因是奖项揭晓时他升了官,评委会主任看好是他的下属。

当知识分子人格和信仰已经缺失,注定社会必然在浮躁堕落里迷失。有钱也是草包一个,风骨和刚性不见了,庸俗和谄媚必然盛行。堕落到不可自救时,再精彩的包装和吹嘘都是肥皂泡。商家开业的典礼上,主持人掌握着话语权,他高声朗朗,路人充耳不闻,消耗能源罢了。

你我应该清醒着,争取做下半夜起来看月亮的人。逆流而上,固执也要到达极致。不为清流,只为尚存的艺术良心或文艺品格。

盼望继续的笔语。在暗里流动的这短短的信笺,也是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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