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邻家的常青藤长得迅速,顺着防盗网爬进了男孩家的阳台。起初他喜欢那一抹淡淡的绿,可是过不了几天那些藤蔓就把他们家阳台的窗口占据了一大半了。像一群可恶的侵略者,肆意妄为,占地为王,恨得男孩好几次都拿起了剪刀,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嘿嘿,昨天留下的切口又不礼貌地长出嫩芽来了。
男孩到底是个男孩,说什么也要去找常青藤家的主人讨个说法。可一经打听,却发现对方就是他们隔壁班的那个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的漂亮女孩,这样一来,所有的恨意便全都涣然冰释了。此后的整个夏天,男孩每天都像修剪自己家的盆景一样修剪邻家长过来的藤蔓。
那时候,男孩每天都会早早地起床上学,早早地来到教室,看着女孩走过他们班里的那条走廊。就是下课的时候他也会有意无意的走在她身后。那时他还不认识她,不知道她的名字,没跟她简单地问候过,只知道她的家跟自己的家挨在一块儿,被一株常青藤系在一起。后来有一次他和女孩不约而同来到小区门口等公交车。
公交车迟迟不来,男孩鼓起勇气跟她打招呼,“诶!你们家的常青藤长到我们家来了。”
女孩转过身来,对他笑道,“那样不好吗?”
男孩说,“长多了就不好了,所以每天我会给它修剪。”
女孩说她也是。她这样说,害得男孩羞红了脸。女孩接着说,“那些藤啊可精得很,我爸说,小孩要是不听话的话,半夜的时候,那些藤就会伸到你床上把你绑起来。”女孩说得眉飞色舞,男孩却假装一脸的不屑。
紧接着,公交车来了。
……
第二天一大早,女孩又遇到了男孩。其实那时男孩已经等过了两班公交车了,可当他看到女孩的时候,他却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他说,“怎么又遇到你了。”她抗议道,“什么怎么又?我从来都是这个点来的。”他被堵得哑口无言,别过身去。但在车上的时候,他坐在她的后面,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那时初夏,公交车行驶在榕树青葱的小路上,小路上的枝杈与枝杈之间相互交融,严密得连一丝阳光也透不进去。学校教室里的石榴花也渐渐开放了,绿叶衬红花,美丽极了。远望,它们像一片烘烘燃烧的烈火,又像黄昏升起时红艳艳的晚霞……
后来时间久了,男孩和女孩便养成了早晨一起去上课的约定。男孩依然是一脸骄傲的神色,女孩爱笑,笑起来就像路边玩具店里摆放的晴天娃娃。他爱看她的笑容,她也喜欢对他微笑。可有一次他却对她说,“女孩子不能笑得太欢的,不然就会长皱纹。”她满脸不服气地问他,“谁说的?”他已经记不得是从哪儿看到的这句话的了,便把责任推给了他爸爸,“我爸说的。我爸懂得多。”听他这样说,她给了他一个臭脸。
某天,等公交的期间,他们相对无言,男孩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看到天气预报报道今天会下雨,便问女孩,“你带伞了吗?昨晚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哦!我妈已经把伞装在我的书包里了。”
女孩抬头看看蓝天,又看看他,然后给他摆了一个鬼脸。
为了证实昨天的报道和他的博学的爸爸,他接着说,“你别这样,我爸还说了,我们下课的那段时间会下雨,大概要下一个半小时。到时间就算你哭着鼻子我也不会跟你一起撑一把伞的。”
女孩听了只是大笑。
下课的时候真的下大雨了。男孩想跟女孩一起撑伞,梦里都想,可那时来了一个没带伞的同班同学,想跟他一起撑伞。他没法拒绝,便先和他一起回去了。那一路,男孩心里想的全是女孩,想得纠结。公交车都开了一段时间了,他还在后悔抛下了女孩,他想女孩一定还在等他,他想下次和女孩见面的时候她一定不想再理她了,或者都不肯见到他了,他突然觉得不该丢下女孩一个人逃走。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对同学说,“我想起我哥哥今天忘带伞了,我得回去接他,对不起,下一站我就得下车了!”他的语气根本容不得同学拒绝。
就这样他下了车,又上了一辆返回学校的公交车。他着急得厉害,仅是一个午后的时间,却感觉已经度过了一个夏天。最后他终于回到了学校,但发现女孩的妈妈已经过来接她回家了,她们正向着他走来,他不自禁赶紧躲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他也刻意错开了和女该一起回去的公交车。
傍晚时分,他一个人灰溜溜地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虽是有些失望,但总算不至于那么纠结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纠结,他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可又无法控制。
第二天,他早早地就来到小区门口等公交了,他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等待,不时地回头寻找女孩的身影。他深怕女孩以后都不肯理他了,也深怕女孩会满脸的不在乎,但他也想不出女孩究竟要怎么做才好。这样想着,女孩还是来了,她依旧对他微笑。那时雨后的天空蔚蓝清澈,夏日的暑气也消去了许多。
她对他说,“昨天的雨下的真大,真舒服,像是给这座城市洗了一个澡,今天早上,我们家种的常青藤都霸占了整个阳台了。”
对于女孩的表现,男孩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还能友好如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可是大约两个星期后的那个清晨,男孩却怎么也等不到女孩了,在教室的时候,他也找不到了女孩的身影了。那个晴朗的下午,他一刻也没有离开教室,就那么呆呆地坐在他的座位上,目光顶着女孩平时走过的那条路。起初,他相信女孩是赖床了,说不定是因为昨晚熬夜看了某部动画片。他想,所不定一会儿她就会急匆匆地出现在他面前了。可是女孩迟迟没有出现。第一节课过去了,他又安慰自己说,说不定是因为女孩走到半路的时候发现课本没带,又返回去拿书了。只是第二节过去了,女孩还是没有出现。最后,他终于露出了一脸沮丧的神色。
中午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他就一直闷闷不乐。他想,下午见到女孩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可是该怎么教训她呢?总之,不能轻易饶过她。
可是下午,女孩还是没有出现,他更加地沮丧了。
晚上的时候男孩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这是他第一次失眠,他都有些愤怒了,想象着女孩就墙对面,他和她就只有那么一堵墙的距离,可是她却令他感受到那么遥远的冷落感。他觉得他恨极了女孩,于是他狠狠地踢起了面前的那堵墙。他甚至想,一定是女孩太可恶了被他们家的常青藤绑去了,一想到她被藤蔓邦得紧紧的可怜模样,这才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女孩终于出现了。男孩本来已经想好了一万句责问她的话,可是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退缩了。
他问她,“昨天怎么没来,我等你都等得快要迟到了。”
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没机会跟你说,我感冒了请了假。”
接着她笑着又说,“你真的因为等我等得上课都迟到了啊?”
他看不惯她那时的微笑,挑衅道,“你笑什么!”
她做了一个鬼脸,说,“没什么啊!”
他故作神秘地“噢”了一声,说,“我懂了。”
她问他懂了什么。他说是她的微笑。她问他怎么会懂她的微笑。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