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最后的那潭澄澈终隐于稠密的心思里,只待时光轻抚,带走她最后的期许。 ——题记
初秋
我站在走廊里,身边的空气比夏季的午后还要闷得让人窒息,人群的拥挤让我有点站不住脚,在周遭的喧闹声中我竭力忍住没把书本甩在那个发出刺耳尖叫的女生脸上,不过是高二伊始的分班,在经历了尖子班大调后,班里的一半人都换成了新面孔,逆着人流来到了稍微能喘口气的教室里,我原来的座位已经被一个长发的女生占去,我把书包撂在她身后的桌子上,沉重的闷响让她转过了头,“你是这班的老生吧?”
“嗯。”
我把书包倒扣过来,烫金的《五年高考 三年模拟》被我毫不留情一股脑塞进了桌斗,前桌似乎还喷了香水,让我本来可以喘口气的鼻子立刻被一股浓烈到窒息的气味填满。
“我叫尹靓,原来10班的,到时候你们班班群麻烦拉我一下啊。”
尹靓?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她,眼角隐隐约约的雀斑被遮瑕刻意的掩盖,眉毛也是经过刻意修饰才变得规整起来,个头不是很高,虽然离“靓”还有很大的差距,但不难看出她对于“靓”的执着追求。
一丝嘲讽不禁在我嘴角弥散开来,也多亏她是在实验班仗着为拉高学校的升学率的优势来,要不然早就被年级主任下令回家整治去了。
“呀,尹靓来这班还适应吧?”班主任熟悉的客套话在我脑袋顶上响起,我低着头但心里也能想象得到她那副标配的慈爱脸,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转眼叮嘱我道,“苏安啊,尹靓这次可是以年级前三进的咱们班呢,以后有不会的要多向她请教知道吗?”
我牵了牵嘴角随意地点点头,表示听进去她的话了,目送着班主任满意离开的背影,却发现尹靓换了一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面色。
“你们班主任好怪啊。”她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使我错愕地盯着她看,“她刚刚居然摸了我的头,难道不怪异吗。”尹靓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丝毫不介意其他人听到。
“习惯就好吧,她儿子今年一年级,估计还没有转换过来角色。”我耸耸肩,说这样的话也只当是敷衍,也或者因为她的太过敏感,毕竟在过去的一年里大家早就习惯了班主任人格分裂般的性格,前一秒还满面春风地为你取得的好成绩祝贺后一秒就把卷子摔在你脸上只因为你考卷的失分不能让班里的平均分再高一点。
“我可不太喜欢她。”她撇撇嘴表意不满,
“嗯哼,我也是啊。”我一边附和着一边漫不经心准备做早自习发下来的卷子,就这样,我和尹靓的友谊建立在了对班主任的共同的看法之上,当时的我们不曾想到会发生在后来的日子里的种种,那超出我的意料之外,也困扰了彼此的大半青春。
凛冬
我一直觉得尹靓对于班主任的评价只是一时兴起,随口发表的观点,但是很快尹靓便给全年级师生展示了她特立独行的性格和极其真实的处事风格。
期中之后陈音照例挨个找同学训话,但是对于向来万众瞩目的尖子生尹靓来说,她的耳朵是只接受赞美的。
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陈音尖锐的声音,“考成这样别指望我日后还管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尖子班的吗?”这时候班门猛地被踢开了,我这才从有机化学的推断题里挣脱出来,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尹靓抓着她褶皱的卷子,径直坐到我前面只字未说,走廊里高跟鞋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在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全班人都面面相觑等待着在沉寂中爆发的那一瞬间,但令人吃惊的是,一切戛然而止,走廊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鸦雀无声。
“她脾气就这样,你别太在意。”我看不到尹靓的表情,她也没有回头,“她不知道她很招别人烦吗?”尹靓头也没回说了这句话,这也是她整个上午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尹靓突然站起身来,抱着一摞书对我说,“我出去自习去了啊。”她那被描的规规矩矩的眉毛向上一挑,我刚一抬头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她一甩头出了教室,留下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
然而直到化学课铃声打响她都没有回来,很显然陈音注意到了这一点。
“尹靓哪去了。”她站在我面前声音透不出一点情绪来,在全班的注视下气氛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太清楚。”在一定程度上我还是选择把主观情感偏向了尹靓,陈音用她凌厉的目光再次在我身上扫了个遍,“不清楚吗?”
“不清楚。”我竭力把话说的随意一些,尽量不去抬头看她。
陈音没再说话,转身回到讲台上,继续讲她的工业流程题,但不出五分钟她便再一次停了下来,“没有人看见尹靓吗?”这句话在封闭的教室里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但谁都没有说话。
陈音把书放在讲台上,甩下一句“这节课改自习。”我以为班里面会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但是每个人都在习以为常做自己的事情,似乎钻研面前繁琐的试题比关注一个无聊女生玩失踪有意义的多。
课时过半班里仍是没有一点动静,直到快下课尹靓才不急不慢的走进班里,“你去哪了?陈音好像找你去了。”我压低声音拽住尹靓,“图书馆自习去了啊,她不是不想管我吗,我也不想听她讲课。”她满不在乎的语气让我一时语塞。
学校有明文规章制度要是有学生在某堂课无故缺席,该堂课的任课教师是要负全责的。陈音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年级主任,当她看见尹靓神情自若地坐在座位上时,陈音突然崩溃地捂着脸,旁边年级主任的脸色也很难看,我和尹靓对视了一眼,自觉场面有些失控和夸张。
后来我们才知道陈音和年级主任跑遍了学校每个角落连废弃的天台都去了就是没找着尹靓,差点为这个报了警。班主任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在擦眼泪了,陈音历来以严厉自居,见她崩溃到流泪还是第一次,大概是她习惯了好学生们的逆来顺受,少有的反抗让她无法接受。
“她装的吧,我就在自习室拐角处坐着,她还说跑遍了全学校?”尹靓对陈音毫不留情的质疑超出了我的想象,连我都觉得在这样混作一团的情况下她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不可理喻,但这却是尹靓一贯的风格,她总是乐于与大家反道而行,口出狂言,令人错愕。
“还不数她能耐,瞧吧,这次要不闹个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都不会收尾。”班里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几位深得老师欢心的班干部跑上前去安抚陈音的情绪,而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各大主任接二连三找尹靓谈话,但对于尹靓这种学校指望她提升学率的学生,无非也就是警告她罢了,她也不排斥,每次谈话前把她的那一头长发梳理干净,教导主任训什么她一律点头不作回答,日后依旧我行我素按她自己的路走,陈音的课她还是一律不听,化学课改为了她慢条斯理看杂志的时间,身上的香水也从最初Dior的甜腻换为了Rance1765这样小众但却氤氲着轻柔的恬淡,她宁可把大把时间花在自己的容貌上,也不会在陈音眼皮底下看一点化学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