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上,藏着你的故乡
弄墨
养花花草草的人都极遵守一个规矩:凡是移植植物的时候,不管是娇弱的幼苗,还是枝繁叶茂的果树,他们都会小心翼翼地将根部周围的泥土一起包好,且把包裹着植物的泥土一并移植。
初听闻这法子时,我是极感慨的,据说照着上述法子做可以提高农作物的成活率。而我不禁思绪万千,世人只瞧见了草木苍翠、玉叶金枝,却对那包裹着的泥土无感。
无论这棵植物去向何方,哪怕是历遍万水千山,这根部的土都会紧紧地追随着,牢牢地保护着它。旧土陪着植物到了一处新地,再度扎根,伴它度过新生活的过渡期,而后相伴一生。
面对着这不能再平凡的自然规律,我竟心底隐隐触动。花草树木是如此眷恋初生的环境,而我们人又何尝不是呢?
年少的时候,总盼着能逃离家乡,逃出这一方小城。于是填志愿的时候,拼了命报考远的学校;找工作的时候,向千里之外的公司频频投递简历。
而当终于如愿的时候,褪却了初时的狂喜,心中竟泛上了空落落的感觉。一旦走出了家乡,离开了那些可爱的人,家乡就成了故乡。
我们就像那漂泊无依的植物,被那故乡的魂紧紧包裹着。但我们更不愿意挣脱,我们贪恋这样的温情和暖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论你去了哪个地方,故乡刻在你骨子中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时间久了,就养成了乡魂。常言东北汉子豪爽不拘小节,江南女孩秀气婉约,山东人忠厚实在,不一样的故乡,养成了不一样的可爱的人儿。
我的故乡是北方内陆的一个小城,小城的人都极朴实,年少的时候恨故乡不争气,提供优质的就业岗位太少,我必须得离家千里,去另外一个大城市谋求发展。
现在回首看故乡,却觉得是百般的可爱。
我曾被编辑为难频频改稿时,当被生活所迫而万分拮据之际,夜里压力大而抱着枕头痛苦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故乡那些美丽的人。镇街头卖早点的张大娘会笑呵呵地道声早,然后转身把刚做好的煎饼果子递给我,她总是笑眯眯的,再有不如意的事儿到了她这儿都能顺过来。
小城中有条名气极大的河,那就是牛汉笔下的滹沱河,牛汉曾描写了小时候和滹沱河的往事,他的祖母也曾言他:“你这脾气,真是个小滹沱河。”我有幸与牛汉出于同一故乡,也算沾染了几分滹沱河的烈性,自认为也算坚持,即便遭遇了重重阻力,也有几分滹沱河的莽劲,野性难驯地坚持己见,克服重重困顿。
故乡的人教我每天都能乐对人生,笑口常开;故乡的河是我力量的源泉,我和它血脉相通,它给予我勇气与力量,使我敢于勇闯荆棘,去平一切不平之事。
原来故乡幻化成了任何东西,就成了一切。
我走遍大大小小的城市,也算是去过不少地方,而今才知道这些年真正伴在我身边的是故乡。它培养了我待人接物的礼节,塑造了我的三观。我的前二十年在这一方沃土生活,它早已深深融进了我的血液,哪怕一抹夕阳余晖,一片云卷云舒,都是格外不同的。
凡是人被问及最爱哪座城市的,回答最多的必是他的故乡。乡魂在心中,如被护土的花木,内心何尝不是深深感激着长伴的泥土,倍加珍惜。故乡与我惺惺相惜,对这方第一次睁眼就看到的风景包含热泪,而我把故乡带到了世界各地,在不经意间将耳濡目染的故乡的美传播给他人。
遇到瓶颈之际,不妨停下奔驰的步伐,回到这一片故土重新来看一看,审视着自己的内心来获得力量。哪怕功成名就时,也多回来看一看,既是使自己平静,也可思考着人生远航的新方向。
亲爱的,我从你的脸上,好像看见了你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