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啊哈,你输了!”A同学大手一拍,桌上的杯盘碗齐齐一抖。只见他袖子一卷、满脸奸笑:“嘿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顿时坐立不安、手心冒汗,用一种蚊子哼哼的声音说:“那个…大冒险,不不不,还是真心话吧!”“好!”A同学又是一招“狮子吼”,这一声估计震得金毛狮王再世也自愧弗如。“你现在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说完,A同学笑得更加奸诈了。“我…我没有男朋友。”“哦,了解了解,那就说说前任男友的名字吧!”A同学朝我诡谲一笑,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没…没有上一个,我没谈过恋爱。”我怯生生地说,好像在招供似的。这句话一出,现场的空气顿时凝固,可能是因为我坐在门口,所以还时不时能感觉到后脑勺的阵阵冷风拂过。

      走出包厢,隐隐感觉A同学的如同看一只活古董般的眼神还在如影随形。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蓝莹莹的天空上唯有几朵白云踽踽独行,让我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非人间感。

      我今年十九岁了,没收到过一封情书,没告过一次白,没被任何男生追过也从没追过任何男生。在初中时,与那些不管是身高还是头脑都先我而发育的人相比,我过的是极其平凡的日子。每天睡觉前想的最多的是明天早上吃包子还是馄炖,每天起床后总是一边刷牙一边思考该为今天的迟到编一个怎样的理由。直到一天,死党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角落里,偷偷摸摸地塞给我一封粉红色信,忸怩道:“B是你的邻居吧,麻烦帮人家把这封信交给他嘛!”看着她酷似梅超风的尊容上硬是挤出一副小龙女的娇羞,我头一次觉得这个世道真是变了,一眨眼间我就被无情地甩到了潮流的边缘。做贼似的把信转交了,至于结果如何我不知道,只是经此一事,我有点认清形势了。这年头,你要是上课没偷看过言情小说的,下课没写过情书搞过暗恋,那你在旁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于是,我郑重决定我要暗恋一个男生。可是暗恋谁呢?这班上的男生不是哥们就是死党,我还真下不去手。看看别的班吧,可惜不是哥们的死党就是死党的哥们,到时候,我一封情书塞过去,他笑嘻嘻回一句:“哟,瞧上谁了,我替你说去,保准说一个成一个,哪还用写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还不如孤独终老算了。思来想去,带发修行的日子一晃晃到了毕业。

       到了高中,我则一门心思趴在学习上,再说理科班那一个个歪瓜裂枣险象环生的尊容,啧啧,我谢谢了。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现在我已经是个大学生了。一个本该虚度光阴的午后,我头脑一热独自看了一部青春浪漫的爱情电影,接着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怅然若失。不是羡慕童话般的爱情,只是遗憾从前的那么多年轻美好的时光我还来不及察觉她的到来,她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尾声。想写点什么来纪念,一提起笔,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一个个平淡无奇又浓墨重彩的画面。被班主任罚站时空荡荡的走廊,骑车飞奔时那一排排远去的香樟树,盛夏时节学校水池边推推挤挤的人群,每个有数学课的昏昏欲睡的下午,深更半夜爬起来胡诌的一首首酸溜溜的小诗……这样看来,我的青春,我的前半生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平庸嘛!爱情缺席了了我人生的前二十年,可是这二十年未必就苍白无物,我依旧活得精彩而充实。每念及此,我又破涕为笑了。

      当然,我也曾静下心来思考爱情是什么。爱情可能就是夜深了,两颗露珠在同一片草叶上不期而遇,黑暗中他们共同欣赏寂静的星空,黎明时他们携着手微笑面对死亡,然后他们一起上升,在高远的青碧色的天空完成了骨血与灵魂的交融之后走向共同的地老天荒。尚未进入爱情的我永远还都保持着一份局外人的清醒和憧憬,尚未进入爱情的我一直在冷眼旁观中不断成长和成熟。又或许,一切关于爱情的判断本就太过执着于形式。谁说爱情就必须是两个人的事?我爱你,可以与你无关。我为什么不能爱一个人时的孤芳自赏,我为什么不能爱一群人时的放浪形骸,我又为什么不能爱一种期待爱又拒绝爱的纠结与惆怅?

       爱情的起点不可预料,爱情的终点却殊途同归。

       午后的太阳依旧刺眼,天地间一片亮堂堂,似乎能包容一切能与不能、敢与不敢,爱与不爱。前方一株不知名的树开满了一树绯红的云霞,她在独自爱着一种名叫寂寞的灿烂。我回头看看自己斜斜的身影,微笑,我正走向一个人的爱情,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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