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落荒而逃

“我已经高中毕业很多年了，期间有很多机会可以回去看看，但我一次也没回去过。我印象最深的是毕业一年多的那次，那时我在学校附近工地上干活，中午去学校旁边的饭铺吃饭。吃过饭后我想去学校看看，到校门口时突然害怕在学校里碰见认识我的人，我的工作让我的自卑被无限放大，这股情绪在我即将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像当时头顶上耀眼的阳光一样紧紧地包围着我，炙烤着我，无法挪动半步。于是我要踏出的脚步收回了。我像一条可怜巴巴的狗一样落荒而逃了。”

回到学校的那天晚上班主任公布了考场，讲了些注意事项。晚上家伟来到我屋里，带上眼镜的他多了分斯文之气。我从未见过家伟戴眼镜，我以为他不近视。

“你什么时候近视了？”

“怎么样？好看吧？我特意为高考配的。”

“为考试配的？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似乎对这个愚蠢的问题不屑回答，反而问我：

“你在那个学校考？”

“育才。”

“我也在育才，你那个考场？”

“十七考场。”

“白高兴一场。”

“你哪个考场？”

“四考场。”

“那离得很远。”

“白高兴一场。”他说完，很扫兴似得回屋了。

我以为家伟真的一点不在乎高考，他没有他说的那样洒脱，他还是很想多考几分的。

高考前的最后一夜我看了半夜的书，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在一种忐忑不安又听天由命的心情中入睡了。

学校准备了公交车作为专车接送我们。第一天开始，操场上排列整齐的公交车装满学生后一辆一辆的出发了，在车上熟悉的同学小声说着话，多数同学都面无表情，只有少数的同学仍旧谈笑着，我扶着拉手脑子一片空白地望着窗外的经过的街景。

第一场考试过后，他们不再对考试感到紧张了，没有人谈论试卷中的对与错，他们开始谈笑风生，公交车上便开始热闹起来，仿佛他们不是去参加高考而是去郊游的。我仍然平静地望着窗外的街景，他们的热闹让我在一瞬间格外的嫉妒。

第一天晚上，家伟告诉我他语文试卷做的还不错全都写了。

第二天考试结束后家伟晚上没回来。

第三天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的上午，我在炎热的阳光下慢慢地往考场外走，突然肩膀被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拍了一下：

“嗨！”

我回头看见了家伟和三个同学走在一起，他虽一脸疲惫却异常兴奋，五官因激动而有些扭曲。

“抄着了！”

“真假？我不相信。”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和同学一起走了。

在从考场会学校的公交上我一直想着家伟的事，虽然我不信，但没如果没抄上他的举动不会这么反常。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抄上的。难道真的是戴眼镜抄的吗？但高考这样的场合监考老师会允许考生在考试时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吗？考试时左右两边的距离很远，即使戴眼镜也未必看得见。真的抄也只能抄前后，但那样动作太明显根本不可能。

如果不怕被抓被监考老师抓住，也许真有可能。家伟根本不在乎高考，所以他真可能趁监考老师疏忽的当儿，偷偷瞥了一眼后面考生的试卷。对他这个说法我始终是半信半疑的。只是家伟明明不在乎高考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举动，直接弃考也是一种方式。我想家伟嘴上说不想上大学，但如果真有机会上，他还是会去上的。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上大学的机会已经很渺茫了，他所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让自己心安理得罢了。

学校门口一片喧嚣嘈杂，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接孩子的家长在车间或走动或观望等待着自己的孩子。公交车从他们中经过，他们纷纷抬起头往里望。

教室里一片混乱，先来的人在座位上整理自己的书，陆陆续续人都到齐了。班主任说了几句临别感言，我们在教室里和班主任一起照了张大合影。又说了几句注意安全与卫生的话就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一些同学上去围班主任合影。我埋头收拾自己的书，收拾完毕后匆匆离开了教室，走到操场上我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耀眼阳光下的教学楼，心想我的高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望了一会，转过头就走离开了。

我已经高中毕业很多年了，期间有很多机会可以回去看看，但我一次也没回去过。我印象最深的是毕业一年多的那次，那时我在学校附近工地上干活，中午去学校旁边的饭铺吃饭。吃过饭后我想去学校看看，到校门口时突然害怕在学校里碰见认识我的人，我的工作让我的自卑被无限放大，这股情绪在我即将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像当时头顶上耀眼的阳光一样紧紧地包围着我，炙烤着我，无法挪动半步。于是我要踏出的脚步收回了。我像一条可怜巴巴的狗一样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