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田园将芜胡不归(十六)

电视台的化妆间里,化妆师费了好大功夫才把苏哲阳的黑眼圈给消灭掉。苏老师昨晚睡得一塌糊涂,夜里十二点忙完工作,躺在床上辗转睡不着,心情焦躁。最爱的女孩就睡在隔壁房间他的床上,他能想象到她的娇憨和乖乖睡觉的样子,他知道只要他起身推开门,那美好的女孩就将完全属于他,但他自己到底能给她什么呢?

曾有多少个豆蔻年华的女生暗恋过他已然无从查起,他如同山云一笑而过,沉默不语。不是因为薄情寡性,而是因为他内心的秘密。他的父亲一生耿直中正雷厉风行,他选择留校时父亲曾经训诫过,要严从师德,洁身自好。多年的从教经历让他明白父亲是对的,教师的身份本身就会让学生产生幻想和依赖,再加上一副好皮囊,不谙世事情窦初开的女孩会因迷恋而爱,因爱而沉沦。而他要做的,是缄默不语,让时光吹开那梦一般虚幻的假象。

他亦明白官场和商场一样局势动荡,他的父亲在位多年,政敌围绕,无论是他还是父亲,都必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偏偏他又是公众人物受人瞩目的焦点,一个不慎便会掀起巨大风波。人言可畏,他只希望她能够在爱的小天地中兀自欢喜或者迷惑,不希望她陷入波涛汹涌的漩涡之中。

再等等吧,他想,幸好还有一年她就毕业了,她就,不再是自己的学生。这隐秘的爱情,终会苦尽甘来。

咖啡馆事件之后,格子间内的黄渤们都恢复了同事间的客气矜持,也没有谁再斗胆来主动追求她,想必是黄渤三号已经把那晚的遭遇添油加醋八卦给难兄难弟以及继承者们,这群自诩风流目空一切虽初出茅庐却早已世故的男人来不及遗憾便把目光转移到更多的猎物身上,世界那么大,哪有那么多的痴心绝对,所谓的情爱暧昧相约只不过是一场赤裸裸的游戏而已。许婴田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真安静,当然如果不是每天都能在电梯里遇到双热辣辣含情脉脉的眼睛的话,日子就更美了。

转眼到了九月底,在一场大型国庆晚会之后,苏哲阳万般抱歉的通知她自己要去北京参加话剧巡演,需要半个月时间。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长假计划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泡汤了。许姑娘内心失望,但想起那晚他温柔的侧影,忍不住立刻原谅他。

男朋友不在身边,公司放假,她只能寄托于甜品店的生意打发她无聊的时间。如今她也是股东,年底要分红的,想到花花绿绿的票子,许姑娘心情还是美美哒。国庆节下午,秋意尚浅,绿意尚浓,她刚刚踏进店门,谷木丁冲她一努嘴,眼里带着疑惑,说,“才来?店里有人等你。”

“谁呀?”她随口一问,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起来冲她伸出手绅士一笑,“田田,好久不见了。”

电光火石间,许婴田想起此人是刘挺默,她的高中同学,宽松算来还是她的初恋男友。读书期间的许婴田称得上是品学兼优的乖乖女,虽伶俐漂亮惹人眼球,却自视甚高没有谈过恋爱,唯一的例外就是刘挺默。高中时两人曾经有过一段互相爱慕的暧昧时光,牵过手没亲过嘴,同过桌没同过床。她生性骄傲,他自命风流,暧昧了没多久,就莫名的分开互不理睬了,之后她多次看见他领着不同的女孩在放学的傍晚隐秘的树下接吻拥抱,也就彻底没了那旖旎的青春小心思。毕业后劳燕分飞,两人也随即断了联系,只知道他远去新疆读了普通的专科,三年多过去了,没想到能再次遇见。

旧情人相见,虽然心中毫无绮念,心还是噗通噗通的跳。她极力镇静自己,挤出夸张的笑容,“挺默,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多年没回家了,这次趁放假回来看看父母,顺便看看老朋友。我听徐峥说你经常来这里,所以来碰碰运气。”徐峥是他们共同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在城东开了个五金店,之前偶然遇见过,但不常聚,刘挺默故意将“老朋友”三个字加重,眼神流露出回忆的惆怅。

“你还好吧。”她尴尬的寒暄。谷木丁在吧台里对她飘来鄙夷的目光,对她过于蹩脚且不自然的开场白表示不屑。

刘挺默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眼角的细纹含笑,“我结婚了,目前工作也算过得去,在XX连锁超市做运营副总。”说到工作,他往后随意一靠,意气风发,显然对自己的成就很满意。

“少年得志,年轻有为。”她的话越来越尴尬。鄙夷的目光再次从吧台飘来,她很想仓皇结束这场对话。老友重聚,本该欢喜,她却不知为何,感觉哪里不对劲。是刘挺默浮夸的语气,还是他赤裸裸的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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