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为听州故事会原创作品。
从前,听州有一个何家村,何家村中住着一户何员外。一年,何员外来了一个儿子,可那孩子自出生起,身上便带着诸般的怪异。
这第一件怪事就是这孩子自会说话起,还没有见过书、读过书的他就已经能够通背四书五经了,唯独忘了书名,只要旁人任提一句,他就能一字不差地将整本书全部背出。人们都说这孩子是上界的文曲星转世,何员外见这孩子是个文才,于是就将其起名为何文进,意寓早日登科、进士及第。
这第二件怪事就是何文进的左手小指自出生起便有残疾,何文进的小指自小就粗大短小且多角质,与右手小指大不相同。待到何文进长大以后,何文进的左手小指竟然长成了一个猪蹄的模样。何文进怕人误解,于是就常用一块红布将左手包住。每当别人问起,何文进就说自己的左手天生缺陷,不便示人。
而最让何文进困惑的,便是这第三件怪事:何文进脑海里的奇怪人名。自何文进记事起,何文进的脑海中便有一个清晰的名字“陆子渊”,印象极深,挥之不去。何文进不知为何脑海中会有这么一个名字,难道是童年时有人说起而被自己无意间记住?于是何文进便问父母这陆子渊是什么人,父母想了一圈,皆说不识有人叫得此名;何文进又问邻里乡党,也是尽皆不知。父母还告诉何文进,自怀何文进起,家中就没有出现过叫“陆子渊”的人,也未有人在府中提及过“陆子渊”这三个字。为什么自己的脑海中会有这样的一个名字?何文进百思不得其解。
因何文进天生文才,又家境殷实,于是何文进便只以读书为业。到了最后,何文进顺利地考中了进士,而且还是二甲前名。何文进考中进士之后,就被选为了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之中,成为了一名翰林。那翰林院汇集的是全国文士,都是文采出众、知识广博之人,且翰林院本务清闲,并没有多少事务需要处理。于是,翰林院的文士们在一起除了会谈经论道之外,还会分享各地的奇闻异事与风土人情,是个能人聚集、消息汇通之地。
有一次,翰林院的同僚们又聚在一起闲聊,何文进便有意无意地问大家知不知道有一个叫陆子渊的人。在场的人想了半天,皆表示从未听过,不仅是当朝的名士,就连古代的名人异士、乡绅布衣,皆不曾记得有叫陆子渊的。何文进听大家这么说,心中不免颇为失望。这时,有一个来自山东的翰林站了出来,有些不敢肯定地道:“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叫陆子渊的,不过这个‘陆子渊’并不是人,而是一头猪!”众人不解,为何这猪会有名字?于是,这位山东的翰林便向大家讲了一件关于猪的故事。
在这位翰林的老家,早先有一个私塾先生,姓陆,是一名秀才,因此大家都叫他陆秀才。陆秀才早年间也曾多次参见科举,皆未得中。陆秀才见自己科举无望,便在自家院内开了一间私塾,招了几十名学生,兼之种些田地,以此度日。一年,陆秀才买了一头猪在院内圈养。可那头猪却颇有灵性,平时不爱玩耍,只爱听书。每当陆秀才在书房里读书时,它就伏在陆秀才的桌子下倾听;而当陆秀才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它就趴在教室外的过道上旁听……渐渐地,这猪与陆秀才就经常相处,陆秀才对它的情感也发生了变化。原来那陆秀才一直没有孩子,未曾得享天伦之乐。陆秀才见这猪就像自家的小孩一般,于是就给那猪起了一个名字,陆秀才对猪道:“我姓陆,而你却如我的孩子一般,这定是前世的渊源,所以你今后就叫‘陆子渊’吧!”就这样,那猪在陆秀才的家中一直生活了好些年,未被杀掉。可是,陆秀才虽爱这猪,但陆夫人却不爱这猪,陆夫人说养猪就是要杀来吃肉的,如今这猪只养不杀,只能白白浪费家里的粮食,于是,每到逢年过节之时,陆夫人都要将这头猪杀掉卖肉,但都被陆秀才给拦了下来。陆夫人拗不过陆秀才,但对这猪的成见却愈发地大了起来。
一年冬天,陆夫人洗了满满的一盆衣物,正要去前院晾晒,不曾想那猪正睡在过道里,直直地将陆夫人绊倒在地,连额头都磕破了,陆夫人气极,指着猪骂道:“你这畜生,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别以为有秀才罩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几天后秀才外出办事,到时我就请屠夫来牵了你,看还有谁能拦得住!你就等着做今年的年饭大餐吧!”说罢,陆夫人便捡起衣物,愤愤而去。陆夫人的一番话,只将那猪说得害怕了起来。于是,从那之后,那猪一遇闲暇,便不再熟睡,也不再去听书,而是趴伏在一隐蔽的墙角处啃食墙根,只将那墙拱掉了一大片,只留下薄薄的一层,几欲洞穿。
几天之后,陆秀才果然外出办事去了,没过多久,陆夫人就将屠夫给请了过来。陆夫人关闭院门,开始和屠夫几人一起去捉那猪。那猪虽有防备,不停地左冲右突,但是终究难敌人多,几个回合下来,那猪险些被抓住。那猪见状,只得猛一发力,然后冲向那处隐蔽的墙角,随后撞开墙根,就此逃了出去……陆秀才回来之后,见猪已不在,忙问其故,陆夫人道:“那猪今日不知何故,突然发狂,先是撞门,见撞不开门,便去刨墙,最后刨开墙根跑了出去,现今也不知跑到了何处!莫不是那猪离不开你,想去追你?”陆秀才听罢,伤心不已,赶忙出去搜寻了数日,终未寻见。陆秀才也不知那猪跑离此处,是因为与自己缘分已尽,还是为了追随自己……从此之后,陆秀才是自责不断,怪自己出去前未与那猪说明事由;又常痛心疾首,怪上天给自己与陆子渊的缘分过于浅薄。没过多久,陆秀才就染了重病,随后就一命呜呼了……
待那翰林讲罢,众人皆是称奇。与此同时,何文进的脑海里却猛然间涌入了大量的记忆,历历在目,恍若昨日。何文进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前世就是那头名叫“陆子渊”的猪!何文进还记起:陆子渊从墙洞中跑出之后,先是找了个地方躲藏了起来,然后又在陆家外盘旋了好几天,亲眼看着陆秀才在外找寻自己,陆子渊想回去,想回到陆秀才身边,但是又怕陆夫人不知何时会对自己下手,前后思索了数番,陆子渊最终还是未敢回去,而是跑往了深山之中。陆子渊常年家养,未习野外生活,加之当时正值冬季,天冷少食,没几日陆子渊就饥肠辘辘、染病而终。
陆子渊到了地府之后,地府的判官说陆子渊今生得遇机缘、文才在腹,便判陆子渊转世为人。可陆子渊乃是一头猪,猪要转世为人,需拔光猪毛、勾掉猪蹄才行。在陆子渊投胎前,那鬼差先是拔光了陆子渊身上的猪毛,然后又依次勾掉陆子渊手脚上的猪蹄,只疼得陆子渊龇牙咧嘴、叫苦连天,陆子渊心道:“常听人言‘痛不欲生’,今日我方解此意,如此的这般疼痛,确是让我难有投胎转生之意!”陆子渊禁受不住疼痛,就在鬼差勾最后一个猪蹄的时候,陆子渊闪躲了一下,结果那个猪蹄就没有被勾掉。而这时也到了陆子渊出生的时刻,那鬼差顿时慌张,大喊了一声“陆子渊”……于是“陆子渊”这个名字就被深深地印在了何文进的脑海里,而何文进的左手上,也残留着那个未被勾掉的猪蹄……
聊到最后,那个翰林问何文进道:“我等能在此处,皆是寒窗苦读数载,花费青春光阴无数!而先生却能够先天通背四书五经,只此一点,便远胜我等,不知这其中是何妙法?还望先生指点一二!”众人一听,尽皆附和。何文进推辞不过,只得道:“我能先天通背四书五经,非是他法,而是伏在案下道旁,听了数年的诗书耳!”众人听罢,尽皆拜服,叹道:“想我等那番年纪之时,皆在襁褓之中、父母怀内,满耳的宠溺之言,何来诗书之语?”
听州故事会是一个拥有自己风格的原创故事工作室,部分已创作篇目:猪蹄翰林陆子渊,泥宰相,木头将军,追命相师羊二仙,头上长角的人,魙狱宝象王,迷路的天星,紫石街烧饼铺,不平碗儿城,山间茶馆,雪地小屋,看不见的南山宅院,走不出的紫烟寨,水下清波府,方士哭脸墓,吃掉自己的人,遇见自己的墓碑,要成名菜的猪,化骨怪鱼汤,带银项圈的鸡,黑白无常鸡,有佛心的猫,鸟不搭窝的树,爱打牌的蜈蚣,半鬼逆鳞鱼,通天的巨桥,开枝散叶图,阎王宴宾曲,阴阳勾儿玉,焱海,与鬼经商,作怪的老木柜,墨斗转世,长邪眼的刀,鬼府用人,遗落幻境的贵物,结不了的账目,渔家女轻舟,梨花女千衣,桃仙芊听儿,车紫衣,听州尹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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