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一)

老屋,就是一个念想!

                                        ——题

在我的印象里,老屋就是一个下扎院。里面有三口窑洞和两件矮矮的土坯平房。

不过这样的印象恐怕也不对。因为我们还有个大院子,这些是在小时候爷爷给我讲的这个故事。

据说在祖上,在我曾祖那一代,我家应该也算是殷实的吧。他老人家曾经读过书,后来经商。虽没有赚回偌大的家业但正儿八经地盖起了三间瓦屋,后来三个儿子不够住,又打了两孔窑洞。再后来,孩子们大了,成家了就该分家了。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爷爷说那时分家是抓阄。类似于我们小时候玩儿的游戏你输我赢,尽管感觉不科学,但也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大爷爷抓了上面的一孔窑洞,我爷爷抓了下面的一孔窑洞,而我二爷爷抓了上面的三间大瓦屋。

大爷爷成家之后,膝下无子。就把我大伯给过继到他膝下,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再去修房盖屋。( 中国传统中似乎房子除了居住之外还有她的另外一种意思,那就是作为财产遗留给子孙。)没有嫡子也就将就着住吧,不在起那个念想了。在我记事起那个窑洞就是破败不堪的,倒是窑洞前的那棵梨树苍翠的很,尽管树皮干枯凸起的有一公分厚。在我记事的时候我是要站在树下那个四四方方的厚青石板上用棍子敲打的,从开始一直敲到树叶褪尽,直到我走出那个院子。

我二爷爷不仅继承了曾祖的老屋,而且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曾祖的基因多一点:读过书,经过商,虽说是小生意,也就经营一点笔墨纸砚之类的。在我小时候家里有几支毛笔,笔帽是黄铜的,爷爷说那是二爷爷给我爸爸的。赚不了大钱,倒也是把门楼给重新修缮一番,没有斗拱雕沿也就青砖吧,上面有一个大大的顶子,门外栽下一棵核桃,我的印象相当深刻,还在院子南边又栽了一颗梧桐树。

二爷爷有一儿一女,儿子早年夭折,我爷爷就把我父亲过继去了,于是二爷爷,二奶奶可能是望子成龙苛了点,亦或许是遭了年馑儿吃不饱,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后来我父亲又回到了我爷爷奶奶身边。女儿出嫁之后,二爷爷、二奶来就随着闺女去了女婿家里,临走的时候把曾祖父留下的老屋也扒走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院子和刚漏出头的青石板地基。后来在我记事儿的时候,妈妈会带我去姑姑家,二爷爷带我特亲。后来我才知道了上面的故事。

我爷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过继出去了,老二过继去了又要了回来,家里还有老三。但是只分得一孔窑洞可不行啊,至少得有个住的地方。于是就在下扎院儿里又重新打了两孔窑洞,并且用砖砌了门口。窑洞上部全用石板覆盖,以防漏水。最上边全部栽上荆条。用他那强大的根系深深地扎进了土层,保佑着小院的平安。

再后来我妈到了我家。那是从小江南来到这个偏僻的山村,几次三番几次三番的说终于用土坯盖了两间小平房,就在这个下扎院的中间。当时农村家家户户通广播,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搞的,把广播线接在小电筒的灯泡上,嘿,它也会亮。那时候崇拜的不得了。

于是,就是这样一个院子:上了大门儿,上半部是破败的,除了一棵梨树、一棵梧桐树,再有就是曾祖老屋框子的灌木丛。下一个窄窄的坡又来到一个院子,这里倒是蛮有生气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们三兄妹……

但无论怎样,在孩童的眼里总是乐趣十足的:就上院而言,颇有趣味:春看梨花秋冬果,这就是那棵梨树。还有那棵高高的梧桐树,后来成了三棵,因为旁边有孽生出两棵来。一群小孩儿比赛爬树,先向掌心吐口唾沫,而后用力上爬。爬着爬着手把握不住了就哧溜一声,周围一团哄笑。要么拿着弹弓去树上打鸟啊,也是乐此不疲。甚至还和舅舅一块儿去窑洞上部的树丛里掏马蜂窝,那蛹炒着也是美味……

印象较深的应该是那一斜坡了。那时候化肥较少,“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父亲在家的时候将猪圈里的粪一叉叉翻出来,然后用小推车向地里运送。我的任务就是一根短短的绳子绑在车前拉车。那调皮劲儿竟然把绳子都“拉弯”了,父亲放下车追着就打。可能是吓着吧,我撒腿就跑,一直跑到距家八里地的山上梯田里藏起来,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被找回家。后来父母吵了一架,再后来,父亲再没打过我。但我明显地觉察到我不再受父亲待见,但却也无可奈何。

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间土坯平房了。那年到了上学的年龄,却因为生月小没上。母亲一气之下将我拉回家在小平房的门头上用石灰块儿写下了“1、2、3、4、5……”。

如果说那是最幸福的事情则莫过于吃肉。有一年村里的牛掉进沟里死了,每家分了一点牛肉,爷爷拿回来煮进锅里,快熟的时候满窑洞,不应该应该说满院都是香的。以至于后来还问爷爷啥时候还能吃上。爷爷两眼一瞪:干啥?那可是咱庄稼户的宝啊!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也是有这样的柔软的,就像我养的那只大白狗,因为年龄大,怕出邪事被勒死的时候我好几天不吃饭一样。并且,这个东西好像还是遗传的,儿子小时候在北环路上捡到一只死了的燕子,哭着问,这是咋回事啊……

那个时候比较忙的一件事儿,恐怕就是连烟啦。因为除了父亲赚到的一点钱和家里养猪卖鸡蛋的钱之外,卖烤烟也是家里一大进项了。把成熟的烟叶打回来。用绳子在一根竹竿上一片挨一片的串起来,然后推到烟炕上。出炕了按颜色打包,拿到收购站卖掉。累是累了点,通常得熬夜,但对于我而言,最大的益处是每次卖烟回来,母亲总捎回来一本故事书或者其他的书,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我上初中吧。

反正是我们也长大了,并且母亲还告诉我他们正在计划着一件大事儿……

应该这样说,老屋就是一个念想,几十年后,带着儿子回乡走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对儿子一本正经的说着,儿子的眼睛却飘向了那一棵还没倒下的孽生的梧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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