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放假的时候我碰巧在外面出差,所以就自己从出差地直接坐车回老家了。
从出差地到老家,坐其他交通工具的话最终都要转大巴车才能到达,所以我就直接坐了直达的大巴车。但是令我有点犯难的是,大巴车只能到隔壁镇,而且到达时间是凌晨三四点钟。
以往每次回老家都是老公开车回去的,所以我这次是第一次自己坐客车回去。但是听老公说那个车站是很多地方的必经之地,如果半夜到达的话,没有人特意来接,车站也会有不少人滞留,我只要跟其他滞留的乘客一起不要单独乱走,应该不会担心有什么安全问题,所以我只是跟婆婆提了一下,并没有要婆婆来接我,想着到了站就在车站等到天亮了,再坐车回去就可以了。
那天凌晨三四点钟,车到站后,我在简陋的车站下了车,打算跟随着走在前面的乘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天亮,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意外地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看到婆婆正站在路灯下,拼命地朝我招手,而她的旁边,还停着一辆电动车,正是她平日里骑的那辆。
我惊喜地朝婆婆跑过去抱住她,感动得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要知道婆婆也是一个怕黑的人,之前在村里晚上如果要出门,总是要叫上老公或者公公陪着才敢。后来公公不在了之后,婆婆如果自己在家,晚上早早就关门睡觉了,但是却为了我,在寂静的夜晚,独自一个人骑了近四十公里的电车,从村里出来,等在这里要接我回家……
我们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等到天亮打算在街上吃了早餐再回去,这样路上比较安全。
等待的时间,我和婆婆相挨着坐在路边,闲聊的时候我问婆婆,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
婆婆淡淡地说到:跟你提前说你肯定不让我来。
看吧,我自己一个人在感动,婆婆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小声说到:那您不是怕黑吗,晚上也不安全,这一路上路边都是农田,要是突然跑出来蛇啊或者其他什么动物您不得吓死,而且又这么远。车站肯定也有跟我一样等天亮再回家的,我在车站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不会有危险的,等天亮就有车回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婆婆依旧淡淡地说到:没事,我带了菜刀。
……带了菜刀!
我心里一下子变得不是滋味,婆婆还是原来的那个胆小的婆婆,但是为了我,她愿意做冒险的事情,比我亲妈都好,真的是把我当成亲女儿了啊!
我抱紧了婆婆的手臂,想起自己的亲妈,我心上有些抽痛,上次见到她,还是在我的婚礼上,我还跟她大闹了一场。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因为跟奶奶闹矛盾,两个人经常吵架,并且每次都能闹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最终有一天,我妈妈觉得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跟我爸爸离了婚。
我妈妈要走的那天,她不想带上我,我死死地抱着她的大腿不想让她走,但是她丝毫都没有留恋,在挣脱不开我后,狠狠地踢了我几脚,最后一脚很用力,踢得我撞到了桌角,额头瞬间流了血,但是她就算是看到我满头的血,也丝毫不为所动,转身痛快地走了。
从那之后我和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也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次,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工作之后,我妈妈才又出现了。
听说她又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没有再生孩子,无依无靠地也没有什么技能只能去给人做保姆,自己养活自己。
大概是算计着我工作了,应该有钱了,能时不时接济她一下,所以才联系我的吧,因为她每次联系我,都是在问我要钱。我看在她生我一场,在觉得不过分的情况也,偶尔也会给她一些生活费。
后来我跟老公谈恋爱的时候,她也跟当时还是男朋友的老公开口要过钱,面对这样的妈妈,我当时在老公面前有点抬不起头。
可是能怎么办呢,我和老公都是在单位上班的,都有固定的工作,她要是不要脸地找到我们单位上去闹,我们两个都不能落好,所以大多数时候也只能隐忍。
后来我跟老公打算结婚的时候,我本来是不计划邀请她的,因为我对她的贪婪和厚脸皮实在有点难以容忍,她的种种做法也使得我对母亲这个词的最后的一点美好幻想也变得荡然无存,所以我实在不想再跟她有太多的交集,认为我以后幸不幸福,跟她也没有太多的关系。并且当时我甚至认为,她才是我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如果没有她,我将来应该会越来越好。
但是老公觉得,结婚一辈子就这一次,劝我说,每个母亲都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幸福的,她不好是她的事情,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其实我还是盼望有一个完美的还礼的,既然老公不嫌弃她,那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心里想,只要她老老实实参加婚礼,不要胡乱作,那我就感激了。
但是没有想到,我去邀请她的时候,她却说,要去参加婚礼的话,她就要跟主人家请假,要我付她三天的误工费,八千块钱。
我第一次听到一个妈妈参加自己孩子的婚礼竟然还要孩子给她付工资的,当场就让她别来了。什么样的保姆三天能挣八千块钱啊,这已经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我也想要换一份这样的工作!
但是我不知道老公是怎么想的,又劝说我说,他愿意给我妈这一万块钱,就当是他孝敬给丈母娘的彩礼了,感谢她生下了我,要我不要太计较。
我们的婚礼是在酒店举行的,因为老公有不少亲戚要从老家来参加婚礼,当天往返的话时间太仓促,于是我们按照人数给预订了房间,而在本地的我的妈妈,也趁此机会要求我们给她订了一间房。
订就订吧,这也没有什么,但是她入住的时候,却把原本的标间,改成了总统套房……她说她是新娘的妈妈,是婚礼上地位最高的女人,我这个新娘都要让她几分,她享受一下并不过分!
婚礼的前一天,我和老公定了一个包厢打算请我父母和老公的父母一起去吃一顿饭,但是我爸爸临时有事没有去成,于是我这边就只有我妈妈。
点菜的时候,公婆因为是长期生活在农村,很少有机会在外面吃饭,不太会点菜,就让我们自己看着点。
于是老公客气了一下让我妈妈先点。
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一共点了十八个菜,在中途我要拦着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地说,十八这个数字寓意好,一路发,你们不想以后的生活一路顺遂吗?
……
我无力反驳,第二天就是婚礼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起什么波澜,最终忍了下来。
但是菜上完后,她却对所有的菜指指点点,各种挑剔,最后搞的所有人都没有了胃口,原本五个人吃十八个菜已经是浪费了,最后更浪费了。
在最后要走的时候,我看到婆婆一脸心疼的样子,也跟着心疼起来,但是要打包的话,我们的婚房家电都还没有买齐,根本没有地方存放。
从饭点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有些早,我们决定一起去外面逛一逛。
我没有想到,这逛一逛又逛出了问题。中间我妈妈跟婆婆说要去上厕所,我们等了很久她们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我妈妈手上提了一个著名品牌的袋子,那个品牌是卖珠宝首饰的。
我当时以为是她自己买的,所以没有说什么。
只是第二天我在酒店房间里化妆的时候,我妈妈拿出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是一个金镯子,往自己手上戴,然后在我们所有人面前炫耀,说是婆婆非要给她买的。
之前跟老公一起去买戒指的时候我注意过,那样的镯子少说也要七八千块钱左右吧。
我心里疑惑,婆婆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并且长期生活在农村,就算知道金银贵重,也应该分辨不出这些大品牌吧,八成是我妈在趁上厕所的机会,诓骗老实的婆婆给她买的,于是就跟她说了几句,要她最好懂事点把镯子还给婆婆。
大概是我每次都忤逆她的意思,所以听到我又违背她的想法要她把金镯子还给婆婆,我妈妈生气起来,骂我不知好歹,婆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不然等我以后嫁过去受苦了,就知道后悔。
我气不过跟她吵了起来,她动手动脚地直到把我手机摔坏了才停下来,但是我手机已经用不了了,以至于后来老公在门口给我打过电话我都不知道。
好在接下来直到婚礼结束,一切都还算顺利。我当时还在心里想,大概是我妈妈跟我吵了一架所以变老实了,才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总算知道收敛了。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婚礼结束我们跟酒店结账的时候,老公竟然说钱不够,要我等一等,他先去跟朋友借一些。
怎么会钱不够呢,我们本来就多留了预算,就算宾客超桌了,也不会差那么多钱吧。
一再追问之下,老公这才跟我说了实话,原来是婚礼当天他来酒店接亲的时候,我妈妈堵在酒店门口又跟他要了一万八的接亲红包。当时酒店人多,又是在门口不想闹得太难堪,他给我打电话没打通之后只想婚礼能顺利进行,所以就凑了钱给她了。
而我当时在房间里面,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不用老公过多描述,我也能想象得到当时他被我妈妈要挟要接亲红包的场景,我气得叫上自己的几个闺蜜和从小带大我的两位姑姑,去到我妈妈的房间。
我们一群人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我只会着让闺蜜把门堵住,然后和两位姑姑强制她把那一万八和那个金镯子给要了回来,并且我还不留情面地把她骂了好一顿,把自己这些日子的隐忍都发泄了出来。
我把镯子还给婆婆的时候,婆婆大概也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并且这些天我妈妈的所作所为她也看在眼里,婆婆拉着我的手,说到:
“孩子,我不知道你以前是这么过来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太会说话,你就看我以后怎么对你就好了,我真的会把你当成女儿一样疼的。”
所以我真的很幸运,嫁给了一个好婆婆教出来的好老公,他们很多时候总是优先考虑我的感受,那种被人处处着想的幸福感觉,在我以前的声明中很少体验得到,所以我真的很珍惜我嫁的家人,妈妈让我失望了,婆婆又让我有了新希望……
吃完早餐后,我骑着电车带婆婆回家,低头就看到车头放杂物的那个置物筐里,果真有一把菜刀,是婆婆平常在家做饭时常用的那把,并且看起来还是新磨了一遍的样子。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这个婆婆,真的跟别人有点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