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恋人(十三)

我想是时候打开小雨写给我的信了。

亲爱的小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或者是永远瘫坐在轮椅上。我们在网上相识,是缘分的安排;却又一直不能相见,可能是因为缘分太浅。我始终厌恶上海那个城市,多年前我妈妈在江边含恨一跳,我内心充满的就是对那里的憎恨。我拒绝在上海念所谓的贵族学校,拒绝了我爸爸给我安排的利益联姻。我恨我爸爸,恨他对我妈妈的背叛。他毁了一个原本可以很幸福的家,让我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失去了完整的爱!如果能够选择,我情愿成为一个清贫的农家女,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所以我坚持来了武汉,然后在网上认识了你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我当然爱你,可是我们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谈爱?如果我是个健康的正常人,我当然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但如果我手术后能活下来,肯定需要花很多钱调养,我将会成为你的累赘。你曾经说,要在五年内赚到五十万,然后去上海娶我。我看过你的照片,那天晚上我也看到你走路时候透露出的那种倔强的姿态,我好喜欢那样的小江。

我相信你属于那种宁愿和世界决裂,也不会丢弃抱负和理想的人。可是在现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你那种清高骄傲不愿低头委屈的性格,将会使你的成功变得比别人更加艰难。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我们可以完全不必依靠任何人,去外面广阔的世界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我真的不介意你是开牧马人载我,还是用平板车拉我。

我不知道手术后我能不能活下来,或者活着是什么样子。如果我能活下来,即使不再美丽,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会丢弃我的那点虚荣去坦然面对你。

再一次为那天晚上的失约表示深深的歉意。

今天是7月2日,亲爱的小江,你20岁的生日,我没有忘记,只可惜我不能陪你度过。如果没有这些时候发生的种种意外,今天我一定是和你坐在汉口江滩一家怀旧的咖啡店里,庆祝你全新的开始。也许我还会给你一件特别的礼物——小江,虽然我有很多追求者,但是我至今都没有过初吻,你相信吗?:)

记住七年后的今天,你要来上海看我——你还有两年的学业时间,还能用五年的时间去奋斗,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和我们的约定。如果我不在了,记得来我坟前种一把狗尾草。小江呀,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在我心里,你的一株狗尾草,远胜过别人给我的一座花园。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我在上海的地址吗?上海市XX区黄浦路9号。打听一下姓倪的人家,想必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我该死的老爸。

另外,思思是我妹妹,她很喜欢你,我相信你也会喜欢她。如果我手术失败不在了,希望你能够照顾她,把她当成是我,好吗?

我一直期待有一天,能够跟你一起手牵手,去夜晚的外滩走一走,去咖啡馆听听邓丽君的老歌,闻闻这个城市散发出的繁华腐朽的味道,互相偎依着感受江面吹来的夜风,体会城市喧闹背后的宁静……可惜这些愿望也许永远不会实现了。

听说人死了之后,灵魂可以飞,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一定会飞到你的身边,像天使一样守护你。如果我还能活着,那么我在上海等你。

死了,守护你;活着,等待你。

永远爱你的小雨。

网吧里响起一首歌,恰好是小雨曾经给我唱过的:

爱让我们相见

爱让我们相恋

爱让我们怨恨却不停地彼此挂念

爱让我们改变

爱让我们孤单

爱让我们相遇却又装作视而不见

……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压抑许久的情感,俯下头捂住脸,泪水决堤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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