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主旋律
又是夏天了,记忆中的夏天,热浪翻滚,烈日炎炎,大人们总是喜欢找一处遮阳的阴凉处,边摇蒲扇边拉家常,一动一摇,凉风阵阵,笑语盈盈,时光如水,就这样在慢摇细语中缓缓流淌。
小时候的我,喜欢读书,更喜欢唐诗宋词。记得杜牧的一首诗《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写的是独守空房的女子,在清冷的烛光里难以入眠,于是她执了小扇,到院子里扑流萤度光阴。只是秋天的夜晚哪里有流萤啊!冷冷的月光泻满小院,遥望天空,牛郎织女星隔着银河两两相望,竟是比她幸福多了。而她,只能任韶华,在如水的光阴里,孤寂地老去。诗写得实在太美,美得凄凉,美得落泪。小扇轻摇,摇落青春,摇落流年。
扇上流年,谁是谁的光阴?
但扇子,还是女人的爱。
我的童年时代,女人们摇着的,都是麦杆编的蒲扇。纳凉生风,烧火做饭,手上都离不了它。白天晚上为孩子摇,为丈夫摇,为生风,为赶蚊,一摇摇到天发白,一摇摇到手抽筋。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为了让我们睡个安稳觉,总是不停地摇啊摇,而我们,就在母亲手摇的习习凉风里甜甜入睡。而那些记忆里的麦杆蒲扇,竟是如此清晰,如此美好。
街上卖的蒲扇,纯色的一块五一把,花色的两块钱一把。我家的麦杆扇子,大都是小姨编织的。记得小时候,为了能拥有一把漂亮的蒲扇,也曾努力去学着编织,只是那时候的我,实在笨得不行,要么编得歪歪扭扭,要么结头处松散,总是编不成。于是,只好求助于小姨。每到麦收季节,帮她收集麦杆,挑那些细长白净的麦杆顶节,整理成束,泡在淘米水中,然后再煮再凉干,然后压扁后编织成一长条,至足够长时,围成圈用针线缝住,中间放一根打磨光滑的竹柄,一把漂亮的蒲扇就制成了。麦杆还可以染色,红的、绿的……,编出各种各样的花样。蒲扇的中间可以镶嵌上小圆形的刺绣,有绣喜鹊枝头叫的,有绣鸳鸯成双的,有绣兰花梅花的,等等。蒲扇的外围还可以编织成锯齿状的,或是镶嵌着不同颜色的,总之,那些花花绿绿的蒲扇,曾经纷扰了我童年的每个夏天。我也曾为拥有一把漂亮的蒲扇而沾沾自喜,总是走到哪儿摇到哪儿,摇落一串串的欢笑,摇落记忆无数。
时光流逝,长大的我外出求学,母亲特意把小姨新编的蒲扇让我带上。学校里的女生却是不用这个,都是竹芯的折纸扇,打开合起来方便得很,携带也方便。扇面上翻印着山水风光、梅兰竹菊等,美观大方。毕业时又流行檀香扇,轻轻一摇,满屋生香,只是学生的我没钱购买,只好把那份喜欢压在心底。而母亲给我的那把蒲扇,因为被笑老土,早就被搁置起来,再也找不回了。
工作后,有一次去苏州玩,看到那里有绢面的小团扇出售,扇面上画着苏州园林的各个景观,也有山水花鸟鱼虫的。甚是喜欢,不觉想起唐朝王建的《宫中调笑.团扇》:“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团扇后的女子,曾经貌美如花,抱病三年,容颜憔悴,美丽一眨眼消逝不见,再没有谁同她商量管弦!更没有再得到宠幸。团扇,轻轻一摇,摇落惆怅,摇落辛酸无数。
扇上流年,谁是谁的光阴?
但扇子,仍然是女人的爱!
现在条件好了,家家都有电扇,甚至装上了空调,一到夏天,按钮一开,满屋生风生凉,那些蒲扇,也就被淘汰出局了。只有年老的父母,依旧喜欢在夏天的傍晚,搬一把竹椅,坐在青石板的弄堂口,或是园子里,手里仍然是那老旧的蒲扇,轻摇慢摇,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常。头顶的星空,一闪一闪的,岁月静好,时光荏苒。蒲扇一摇,摇落尘埃,摇落疲惫,光阴也在轻摇慢摇中慢慢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