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老缝纫机的故事
打我记事起,我们家就有一台脚踏缝纫机。
初三毕业的那年暑假,老师让我们学会一个本领。学什么好呢?我妈就建议我跟着她学缝纫。我在报纸上先比好一条裤子的尺寸,再在妈妈买回的布料上裁剪。该上缝纫机了,可是手脚总是配合不灵活。当一个缝纫师傅的梦想,就此破碎在那年暑假。
之后,这台缝纫机跟着我们从镇上,搬到市里,就一直放在妈妈房间里。起先,妈妈还用来缝缝补补,到后来,好多年没再启用。
每隔两年,妈妈就会拿出机油上到机器上,以防生锈。
我和妹妹很奇怪,就问为啥家里有这机器,然后也不大用?
在一个夏夜的晚上,萤火虫打着灯笼漫天飞舞,我们姐妹睡在凉席上,妈妈在身边摇着蒲扇,跟我们讲起了小时候的一段故事。
我们家就两姐妹,我是姐姐,妹妹比我小两岁。
小时候,妹妹特别喜欢缠着我,我到哪里,她就追到哪里。因为比我小,跟在我后边,追着追着,总是会摔跤。摔跤的妹妹也不哭,爬起来,继续找姐姐,追姐姐,要和姐姐一道玩。而我,总是要追着比自己大的小伙伴们,任妹妹在我身后追着,也不大去管。
有一次,2岁多的妹妹像往常一样,跟在我后面,跟我出去找小伙伴玩。跑着跑着,妹妹摔了一跤,哭得稀里哗啦。妈妈听到哭声,把妹妹抱起来,哄着抱回家。
晚上,妹妹依然哭个不停,边哭,边含混不清地喊,脚……脚。妈妈掀开袜子,这才发现,妹妹的右脚踝肿起老高。妈妈急了,连夜抱着妹妹去乡卫生院。诊断结果,脚踝扭伤。
伤筋动骨一百天。
一百天过后,妹妹的脚伤好了,但是却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
有调皮的男孩子就追着妹妹喊:“拐子拐,拐上街(音gai)。”妹妹每每哭着回家,妈妈一边安慰,一边叹气。
妈妈找了算命的,说这孩子的脚啊,好不了了,还是早早做个打算的好。
妹妹这个样子,长大以后靠什么生活呢?这成了爸妈的一块心病。一个女孩子家,总得自己有个养活自己的手艺,这才能让她在世上有一个自己的立足之地。
后来,爸妈一合计,对,买个缝纫机,当个裁缝是不错的主意。裁缝坐的时候多,不用成天到处跑。
每一个父母,凡是能力可到之处,都会替子女考虑好人生的每一个环节,希望子女能过上安稳、平安的一生。
于是,妹妹4岁那年的春天,家里买回一头猪仔开始养,养到冬天有一百多斤,卖掉,又添了几十元钱,就拉回了这台梅花牌的缝纫机。
这其中,妈妈依然到处找医生给妹妹治疗。拔火罐,针灸,各种方法都试遍,妹妹走路依然一瘸一拐。妹妹小小的残疾的身体,是妈妈心里深深的痛。可是妈妈担忧的眼神,医不好妹妹的脚疾。
妹妹6岁那年,脚疾竟奇迹般地不知不觉中痊愈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话,也在岁月中被吹散得无影无踪。
现在想来,妹妹的脚还是给耽误治疗了,是里面的一股浊气没有排出来,才让妹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才让爸妈担了这么多年的心。
长大以后的妹妹,手脚麻利,丝毫看不出脚上的问题,这不能不叫人惊奇。
家里的那台梅花牌缝纫机终于不能再发挥它的作用,在一个落叶飘舞的秋季,妈妈喊来一个收破烂的,几十元钱将它送出门去。
听完故事,我为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姐姐深深地内疚,而父母从未责备过我。妹妹的脚为什么奇迹般复原,是不是那个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女神,听到了妈妈深夜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