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天长地久,相对于人类的寿命来说,天地的寿命实在是太过长久,两者的尺度跨度太大了。以人类百年之寿观天地变迁,直到白首朽骨,依然看不到天地变化的影子。真是让人感到绝望的无奈,犹如朝生暮死的朝菌捉摸不到人之寿也。天长地久成了人们对永恒的寄托。
然而天地之长久非为不可打破的神话,天地的寿命是有限的,只不过它的寿命的时空尺度比较大而已,这是道的规则中所赋予的特定尺度。当它遵循大道的规则来继续着非常缓慢的演化,就能慢慢地走完它的一生。若是它急于求进,打破大道规则加速自我生长,那么它会减损它的寿命。离道越远,毁灭越近,直到某一天轰然破灭,荡然无存。是为“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也。
圣人之为,行不离道,坐不自生。这世间有千千万万条道路,世人选择多有功利,或求快,或贪多,或求坦途,或辟蹊径。求之心切,得之愈少。正道远矣,人之不知。硕果累累,绕之不得;坦途自封,高处不到;蹊径虽近,道阻不竭。其为有道,不求自来。道之无求,有处自来。
这个世界上有一条路是最近的,那就是正道,有道而行。这是穿梭在诸多山川隔阻,乃至时空扭曲的一条基于大道环境下的直线。然而这条道路是枯燥无味的,不疾不徐默默随着大道缓慢演变的道路。绝大多数人受不了这种寂寞而选择了自己求进,绕路、加快速度等,然而当你心有变动的霎那,你已经偏离了这条道路。你的所有自以是的动作都是在绕路。当你所绕之路与正道多次重合,慢慢补足了进度,才能到达终点,取得应有的果实。好比一条直线上,环绕着许许多多的曲线,靠着这些曲线的轨迹拼出这条直线,你才能到达终点。这些曲线才是你的轨迹所在。很多时候,你走到前面仍然需要绕回来补足身后所缺失的部分。
大道的演变是缓慢而准确的,尽管一直在产生细微的变化,然而对于一个人来说,那就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如果把人的观感所感知的世界完全剔除,只留下大道在缓慢运行,那意味着什么?举个例子,把一个人关在一个没有声音永远白茫茫一片的空空荡荡的小黑屋,剥夺一个人的听觉、视觉、触觉,你能忍受多久?很多小黑屋实验两三天就能让人思维、生理紊乱,智力下降得厉害。这还远远不能达到只留下大道的程度,想想都知道这是何其恐怖的一件事情。
所以一个人有所成就往往需要忍受莫大的孤独寂寞。我们一直在围绕着正道四处奔跑,从来没有真正走在这条道路上。很多时候都是无意中做成了一些事,无心方能走在最快的道路上。所以很多时候做一件事需要的不是多大的决心多么坚韧的意志,仅仅是无心的坚持。
说得有点多了,这也是因为里面包含着极其丰富的内涵。回到老子的所说的道理上来。圣人知道,是以不求,故能“后起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走上怎样的道路,就会收获怎样的道果,圣人很清楚这一点,无论“身先”还是“身后”,这些位置变换都是虚幻惑人的,只要合于道,就一定能达到目的。所以圣人从来都不去强求任何东西,而最终都能达到所需要的结果。
最后一句,“以其无私”是谓不求也,无心而能成。
寂寞是永恒的代价,也是道的本性。是以求道之人去人欲而求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