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里开得最艳的非油菜花莫属。不信,去乡间走走,保证满野的金黄要亮瞎你的眼。可就是有许多不怕瞎的城里人,一簇簇地相约来到田间地头,看油菜花在阳光下闪亮的姿态。
阳光下的油菜花自是最好看的。花借光晕,瞬间羽化成黄衣仙子,翩翩然将黄渲染成大地的主题。那黄,鲜亮耀眼,明艳欲滴,如闪电一般映衬得天地之间一片明丽。此刻若有蜂飞蝶绕,那黄艳艳的油菜花更是傲娇得不要不要!
小时候的我最喜看到油菜花傲娇,因为那意味着我们又可以恣意撒欢。当穿着厚重的棉袄、缩着颈项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我们无意间发现万绿丛中一点黄时,会兴奋地大喊“油菜花开了!”,然后一边雀跃着奔走相告,一边纷纷回家准备好废弃的玻璃瓶。
一天,两天,三天……一朵,两朵,三朵……终于油菜花在我们热切的盼望中热情绽放了,一片又一片,绽放成花的海洋。喜得刚脱去厚重棉袄的我们在某个周末不约而同地拿着空玻璃来到油菜地,只为采摘最美的那束。
虽然采摘油菜花是不被大人允许的,但我们还是会偷偷去采。由于害怕被发现受罚,所以一群人基本是弓着身子在油菜地里穿梭,小心地抬起头瞄准一束高兴地伸手去摘,却意外地发现一只蝴蝶正翩跹其上,于是兴奋地大喊:“蝴蝶,快看啊!”“在哪里呀?”“快点抓住它!”大家激动得大喊大叫,拼了命地要去追蝴蝶。最初的那只蝴蝶没追上,却在无意间惊扰起一群。黄的,白的,彩的,灰的……五颜六色,甚是好看,惹得大家抬头睁眼地在油菜地里喊叫着奔来跑去,哪管踩倒了好几颗开得正艳的油菜。
结果蝴蝶没追上,却引来了扛着铁锹的大人。只听一声大吼,我们吓得魂飞魄散,抱紧玻璃瓶撒腿就跑。跑到精疲力竭时,回头一看,发现离油菜地已经很远了,才腿一软往地上一坐,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相视而笑!这时我们才发现各人的头发和衣服上不知何时沾满了黄色的油菜花瓣,赶紧互相拍打,消除罪证。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拿着装有油菜花的玻璃瓶欣欣然地在村子里转悠,寻找蜜蜂最多的地方。最后一群人集结到村北石大爷家门口,因为我们发现他家土墙上有好多小虫洞。随手捡起一根细长的木棍,蹑手蹑脚地靠近虫洞。一边用木棍戳洞口,一边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声音。当听见“嗡嗡嗡”的声音时,赶紧一边抽回木棍,一边把玻璃瓶口对准洞口。不一会儿,就可以看见一只褐色的蜜蜂乖乖飞进玻璃瓶。“请君入瓮”成功啦,高兴地用大拇指堵住洞口,透过玻璃瓶看着蜜蜂在油菜花上流连,就能兴奋好久。忍不住一边肆意喊叫着,一边寻找下一个猎物。
小伙伴们听到喊叫声,都凑过来了。一个个地就在钻出蜜蜂的洞口附近布阵,有的甚至直接把瓶口对准那个传出喜讯的洞口,有时居然也能侥幸地捕到一只。于是这个洞口成了大家争抢的目标,吵吵嚷嚷地都想要。这时候孩子王就发挥作用了,一声令下,大家乖乖排队。等到一群人好容易静下来时,蜜蜂早就被吓跑了,不但那个洞口里再也没有蜜蜂钻出,而且周围都很难听见“嗡嗡”的声音。
静静地埋伏了一阵无果,大家有点沮丧,好在大部分人装着油菜花的玻璃瓶里都有蜜蜂,只不过多少不一。捕的多一点的孩子这时就会大嚷着“哈哈,我的蜜蜂最多啦!”有人不服气,就抱着玻璃瓶凑到一起,互相比较着谁瓶子里的蜜蜂更多。数量上占不到优势的人,又机灵地提议比大小。大小口说无凭,必须把蜜蜂扒拉出来比。于是又一个个地用棍子戳正在瓶子里惬意采蜜的蜜蜂,结果蜜蜂没戳出来,黄黄的油菜花瓣被戳得满瓶都是。花不成形了,蜜蜂终究是待不住的,冷不丁冲向瓶口,最后在一片叹息声中一飞冲天。大家赶紧捡各种废纸或旧棉絮塞住洞口,以防蜜蜂飞跑了,我们可是要等它在瓶子里采花酿蜜吃糖呢!
太阳在我们的欢笑声中慢慢落山了,远处郊野的油菜花在夕阳的映衬下更加黄艳,一如小伙伴们愉悦的心情。虽然一个个的被大人喊回去啦,但搂着玻璃瓶离去的那一刻还不忘记约定明天再去郊外采油菜花。
回家后,装有黄色油菜花和褐色蜜蜂的瓶子就被丢在家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丢好几天。等到再次发现时,瓶子里的油菜花已经蔫头耷脑了,蜜蜂静静地躺在瓶底一动不动。当初黄艳艳的花和灵巧的蜜蜂如今都可以直接拿去做标本了!
后来大了,不再满野地摘油菜花对着土墙捉蜜蜂了。但现在每每看到油菜花开,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储存于心的标本,有时竟也会冲动地想带着孩子再去体验一把,但布满虫洞的土墙早就不复存在了,蜜蜂也有专人饲养了。
油菜花开黄艳艳,可是在油菜地里顾盼的是一拨又一拨爱俏的城里人,而不是成群结队的蝴蝶和蜜蜂了,采花捉蜜蜂果真成了我们童年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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