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庸说的很对,我也觉着,童年完好无损地存在于另外一个时空,世上真的有时光机。
上帝赋予了时光机不同的形态。比如:树干上的眼睛,木门上的铜钉,或者一首歌。
24岁的我,总是不经意地旋进了各种各样的时光机,回到小时候,那种感觉,整个10年都在那几秒中。
很平凡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地打开手机音乐开始洗澡,很久不听的一首歌跳了出来,我一下子愣在了喷头底下,眼泪就流出来了。我想,我找到了一个回去的东西。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
哼陈奕迅《十年》的时候,我小学还没毕业,对曲子或歌词没有感觉,只是跟着姐姐瞎唱,唱的地点却是比较特殊,在刚倒下的树的主干上,在杂草丛生的大戏台子上,或者骑在窗户的横栏上。如果我当时知道,树会一棵一棵地倒下,戏台前的两个大石狮子会被偷运卖掉,窗户连着老屋子会被大鼻子的机器一秒掀翻,我会怎么样?我也不会怎么样。躺在树上掉几滴眼泪吗,还是自己将石狮子抱走?我无能得很。 生我的那个地方,我没再回去过,记忆里还是很大的样子,院子里有青苔,两个压着砖头的板凳上套着橡皮筋,大铁盆里泡着要洗的衣服,有琴的屋子里床底下收集了半盒子吃方便面吃出来的图卡,卡尔在院子里晃晃悠悠,母亲在厨房炸油糕炸的满天飞,风吹一下,房顶的绿色羽毛球冲过瓦当掉了下来。 一晃,两个十年过去了。别人听十年,听的是一段感情,我听十年,听的是一段日子。
莫斯科没有眼泪,大雪纷飞
我初中的时候,我姐高中,她手上好听的歌很多,不像我,电视里偶像剧唱什么,我唱什么。我姐的钱都拿去买磁带,《萌芽》和韩寒的书,我的钱都去买了偶像的海报,剧里很火的配饰,当然,更多的钱被我姐骗去买了磁带,《萌芽》和韩寒的书。 听twins的《莫斯科没有眼泪的时候》,是在姥姥家的屋子里,那个时候的电视能播放DVD,我姐就把twins的歌曲光碟放进去,一遍一遍循环播放,听的多了,我就会唱了,唱的多了,我还在年底班级晚会的时候表演了一把。那时候张含韵很火,《酸酸甜甜就是我》在校园很流行,我总是捏着嗓子唱这首歌,同学都说我唱的很甜,现在想想,够恶心的。 初中的同学只有一个还见面,其他人名字也记不住了。回忆起来的东西,就剩了每天站在窗外默写课文,或者因为一个题不会做站一堂课的我的样子,努力再想想,还有辣条和烤肠。
因为我活在西边,只拥有半个白天
我上高中,我姐还上高中,歌曲来源还是她。不过她进步了一点,骗走我的零花钱后,会给我买君乐宝酸奶送到我教室。我在四楼,她在一楼,每天下课,我都趴在四楼看他们高年级的人在一楼围着圈踢毽子,有时也会招呼我下来一起。所以,我和高年级的人关系比本班的好,习题有不会的,不问老师,不问同学,要跑到一楼去问我姐的同桌——巨帅的男生。后来,听我姐说,那个男生偷亲过她一次。哦,我现在的姐夫和我姐是同班同学,可是不是那个偷亲过她的人。 我姐连存带骗好久后,买了一个随身听,专门用来听歌。她的宿舍,堆了很多周杰伦和林俊杰的专辑,只要门口的音像店一上新,她就去买回来。她更喜欢周杰伦,我更喜欢林俊杰。林俊杰那时出了一盘专辑《西界》,上面的歌我听了整整半个学期,后来,随身听不知被谁借走没还,丢了。今年回家和我姐聊起这个事,她仍旧在想到底是谁借了没还。 听林俊杰的那年,我收到了人生第一份情书,是邻班的邻班的一个长发飘飘的男生送过来的,叠成了心的形状,我当场就撕了,一点面子都没给,后来他便天天写,夜夜写,写了一厚沓子让人送给我,我全部拿去阳台上烧了个光。那时觉得被人喜欢是件很恶心的事情,现在,我肠子都悔青了。被人喜欢,是多么珍贵而又荣幸的事情。
为了爱离开你,绝对不是为了我自己
一般女孩子不喜欢看抗战题材的剧,我却特别喜欢看。小学时看《一双绣花鞋》,吓到晚自习不敢一个人回家,后来跟着父亲看《五号特工组》、《东方红1949》什么的,搞得我妈最后都快跟着看吐了,问我爸:那个大长脸怎么每部都有他?我对那个大长脸印象也很深,到现在才知道百度一下,知道了人家的真实名字叫于震。 我上高二的时候,因为是走读生,所以回家午休。回家吃完饭,就去看电视,休息一个半小时,够看一集《雪豹》。有一天,正好看到周卫国他爸喊了最后一句话“倭寇驱尽日,我儿还家时!”从城墙上跳下去,我哭得稀里哗啦地去上下午的课。走在路上,同学问我你哭什么,我还是难以抑制心里的悲痛,说周卫国他爸死了。想想好笑的很。
整个高中,我都发誓将来有三个备选结婚对象,第一要嫁文章,第二要嫁孙红雷,第三要嫁演《滇西1944》的王学兵。反正,必须是纯爷们。现在,我如愿以偿,嫁了一个当过兵,骑过行,对我好的内蒙纯爷们。
You raise me up
大学里总是会有一些人宣传基督教的东西,说哪里有一个活动,一起去参加一下。碰上这种事情,我总是说不了,谢谢。奈何有一个漂亮温柔的姑娘和我打招呼的时候,并没有按照惯例说出她的真实想法,只是说下午在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那边有人弹尤克里里的,让我去看看。于是,我就拉着室长去了,去了以后,漂亮姑娘给了我俩一人一张歌词,歌就是《You raise me up》。我觉得这首歌蛮好听,那天下午也学了如何谈尤克里里,收获很大,就很愿意再次接受漂亮姑娘的邀请。第二次邀请,说是一次聚会,到了才发现,去的都是基督徒,我俩很尴尬地坐在那里,听他们读不知道什么东西。后来,那个老大开始说王菲的歌哪有歌颂主的歌好听,都是一通瞎唱,我一下不乐意,拉着室长就走了。 不过,《You raise me up》真的好听。
我不难过,只是为什么眼泪会流,我也不懂
大四时,我和同班的一个男生谈恋爱了,那是我的初恋。那时正赶上寒假,我回家了两天,又去了学校,因为他家在本地。寒假期间,学校的人很少,我俩也不知道每天在干嘛,整个寒假的日子,就过去了。没看过电影,没逛过街,没去过游乐场。整个过程恍恍惚惚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记得大冬天在玉渊潭,他背着我一直走。 后来呢,吵架了,冷战了,分手了。原因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分手的前一天,我自己下了实验课后,坐公交去了颐和园,坐在颐和园的一块石头上哭着打电话,哭着坐地铁去见他,哭着和他坐在台阶上,哭着回了学校。 第二天下午,穿的很好看,去学校门口和他见面。明明心里盼望着盼望着不要说分手,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成了:今天穿的漂漂亮亮的和你分手。说完真他妈想抽自己。然后,俩人说去吃个饭,就在学校门口的饭店,他要了一瓶牛二。我自己给自己倒上,那么高那么大的一杯子,一下子灌进去了,趴在桌子上就哭了,然后就没意识了。模模糊糊听见宿舍的人来了,听见小楠在哭,听见两个男同学在说话,我动一下,整个人从椅子上脸朝地摔了下去,彻底安静了。 那天被扶着回学校时候,感觉天是暗的,黑的。其实,艳阳高照。晚上没有上自己的床,和小楠挤了一晚上,吐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胃烧坏了。请假回家。
过了许久许久,到KTV,一唱孙燕姿的《我不难过》就会泪流满面。一想起那段日子就泪流满面。现在彻底不会了。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nother lemom tree
因为感情的事情,大学毕业,我去了新疆。很感谢自己的决定,我认识了很多人,五湖四海的都有。 在工作之前,我们要去阿克苏教育学院培训三个月的双语,方式和大学一模一样。我开心了许久,有谁,在大学毕业以后,又额外地被赏赐了100天的时间,重新入学,重新分班,重新选同桌,重新上早操的吗?
我慢热,给人的感觉冷冰冰,但是有两个男生主动和我坐同桌,现在的那两个男生,一个成了我的丈夫,一个成了我的挚友。 《lemom tree》是挚友推荐给我的歌,听过以后,成了我每日的单曲循环,去博物馆听,去魔鬼城听,去苏巴什遗址听,去大喷泉旁边听,去库车王府听,去神木园听,去刀郎部落听,早上跑操时听,中午午睡时听,晚上自习时听。到了现在,还在听。听这首歌,我能看到一百张笑脸。
我在离家3000多公里外放肆地开心,放肆地大笑。早上上课还是爱迟到,总是厚着脸皮跟着班主任出去蹭饭,和二哥出去看电影逛街,买鸭脖吃烤鱼,跟着同桌打台球。 每天lemon tree的日子,是我至今为止最开心的日子。
雨后有车驶来,驶过暮色苍白
到了南疆的基层,日子没有那么好过了,又正好到了谈论梦想与未来的年纪。我坐在政府办公室里,每天打电话,准备会议,做会议记录,开始头疼。光鲜的朋友圈每天都变换,我开始心不稳,哪哪都看不惯。那个时候,我和新交的男朋友(现在的丈夫)每天骑摩托车上下班,新疆的冬天特别冷,摩托车又是二手摩托车,跑一段就熄火,俩人每每到了上班的地方,腿就冻僵了,当然,迟到是不用讲的。有时,就算摩托车不熄火,路上突然跑出来一大群羊,我们还是会迟到,新疆农村不堵车,堵羊。
现实枯燥的生活使我越来越不满,想着自己应当去大城市里生活的丰富多彩,那个时候,我把当初选择来新疆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我开始频繁的找人聊梦想,聊文学,聊将来。我有段时间讨厌和人交流,耳机像是长在耳朵里一样,一遍一遍的循环陈鸿宇的《来信》和《理想三旬》,那时的我肯定是愤世嫉俗的,自以为是的,招人讨厌的。不然,单位的一把手也不会让我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公务或者双语培训。
而现在,我已经在新疆呆了整整三年,一直在脱贫攻坚的岗位上。
YYH和西瓜分手后,在KTV里唱陈小春的《独家记忆》。在云南,我坐在洱海边上单曲循环贰佰的《玫瑰》。在湘潭的时候,我和西瓜两个人在KTV里唱莫文蔚的《AM.PM》,那是刚从云南回来不久。在阿克苏的时候,我和MC一起唱梁静茹的《给未来的自己》。培训完要分开的时候,我们十几个人拿着酒瓶子抱着唱小沈阳的《我的好兄弟》。人群散场后,我一个人站在电影屏幕前跟着刘若英一起合唱《后来》.....
这些歌一段一段地拼起了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