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布满苍穹,呈压城之势,慢慢靠拢,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山庄很静,地处偏僻的荒野。视线开阔一面,可以看到低飞的大只白鸟,再往前一点,是刚修筑完工的大桥,桥面车流往来如梭。
院内人来人往,却独有一片宁静。院的左面一角,是小间住宅。泽泽单手衬着下巴,小脚虚托在椅沿上,侧头发呆,来回摆弄窗页。
房门微动。“诶哟!我的小祖宗,怎么爬上去了,快把手伸进来。着凉可怎么办才好?”婶婆急忙放下托盘,掩上窗户。“来,吃点水果,睡个懒觉,待会带你出来玩。”婶婆声音柔柔的,有一丝诱引。
男孩低着头,不说话。他依稀记得这句话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上次和伙伴一起玩到底是什么时候。父亲说,他是个男子汉,将来的庄子是要传到他手上的,怎么能和童童一样,整天只知瞎玩胡闹。
婶婆叹了口气,俯身抱着男孩轻放在床榻上。熟悉的曲子传来,男孩闭了眼。门页轻扇,榻上男孩眼眸清亮,藏有一丝狡黠,哪还有困觉的倦意。泽泽趴在床上,一个小小的计划在心中成形。
天空阴沉,一股闷热。身穿黑褂,胸饰唐扣的青年抹了抹额间的汗俯身拉着车,一人在后托扶着菜篓。
正前方是一门槛,婶婆便倚在门槛上择着菜。拉车的青年松开车柄。“刘姨,来菜喽!”婶婆利落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屋内招呼一声。接着,涌出二三名妇人。趁着卸菜的空闲里,婶婆和青年核对着账目。
院外盆栽居多,有如小灯笼挂在枝间的青石榴,有嫁接着的粗枝月季。男孩猫着腰,穿过吊挂大红灯的走廊。他记得后山是一大片菜地,栽种各季时令蔬菜,以前还和童童在菜地的小沟里抓过鱼虾。当然,他是没抓住过,童童却每次都是收获满满。
童童长他几岁,是邻院邻院家的孩子。但他从不叫童童哥哥,只是童童童童的唤着,童童倒也不计较。两个孩子闹成一片,奔跑在山间,欢笑声回荡在整个山谷。
沿着阶梯上去,是一条山路,泥土微带湿润,山草间自有一股清香。男孩抓着沿途棘手的杂草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向上攀。
到坡上时,雨已下了起来。山头的枝叶在雨珠的敲打中婆娑的舒展着身躯。
坡下传来间断的呼唤声,男孩闪身靠向银杏树。树不大,算是小棵树苗,稀疏的枝叶遮挡男孩的身形倒是勉强有余。
邻近是个露天的棚子,棚下生火的台子、半圆形石墩、木桌一目了然。男孩抱着膝,望着暗沉的天边一动也不动,神情似惋惜,又似沉思。
噼啪的雨滴顺着棚檐滴落下来,浸湿了男孩的裤腿,他动了动身子,目光被近处的水坑吸引。荡漾的水波里,好几条蛞斗欢快地摆动着尾巴。
心中一动,伸手触了触小黑点,敏感的蛞斗一摆尾随即蹿入水底。男孩觉得新奇,起身寻了寻,将木桌架上食盐盒端了过来。随手一倾,细细白盐从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将盒子浸水中,蛞斗只顾在盒沿打转,始终不往里游。
男孩一动也不敢动,怕惊扰了蛞斗。“哈哈,这个都抓不住,看我的!”耳旁好像传来了熟悉的招呼声。男孩转过身,揉了揉眼,却空无一人。再回首,盒缘的蛞斗已不见踪迹。
庄中的四合院中,大雨倾斜。雨打翠竹,枝叶摇曳,清澈细流顺着歇山式瓦片从檐角直泻而下。院中一池活跃的锦鲤早已经潜入水底,独留碧水涌动。
二楼转角处一老人拉着二胡,与雨声搭调,极为和谐。婶婆从另一处焦急奔来。“看到泽泽了吗?”老人摇了摇头。“这个小祖宗倒是跑到哪里去了?”喃喃自语声伴着急促的脚步渐行渐远。
……
“醒醒,泽泽,醒来了。”
浅浅的呼唤声与摇曳感传来,男孩睁了睁睁眼。
“你这孩子,怎么睡到桌上来了。”婶婆轻抚额头嗔怪道。
男孩看了看屋内熟悉的摆设,尚有懵懂,眼珠鼓溜鼓溜的在眼眶里直打转。窗外,雨仍在下,庭院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雨帘中,似真似幻。
“收拾一下,你父亲在李叔家,婶姨唠叨着要看你,赶紧过去。”
“真的?”
男孩跳下椅子,欢快声里有丝质疑。
“真的,真的。婶婶什么时候骗过你?来,先把鞋子……哎!你倒是慢点。”
婶婆扬手招呼道。
男孩已赤脚奔了出去,哪还见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