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很爱绿叶的。
春天来的时候,我会漫步在田野里,最享受的是突然间看到柳芽儿含苞了,像嘟着的小鸟的嘴儿,倾耳细听,似乎能够听到柳树的歌唱。不留神的功夫,叶牙牙出来了,就那么散散点点的黄绿,向全世界宣告:春天来了!“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惊叹,“漏泄春光有柳条”的神奇,“不觉春风换柳条”的感慨,无不让人感受着春天的美好和勃勃生机。
那时候,特别年轻,人如春天,心有春天。
后来,我开始爱秋天的枫叶。
真美啊,大山上,层林尽染。秋叶红的那么热烈,那么成熟,不娇美,有韵味。因为红叶,我开始爱上秋天。秋天像是饱读诗书的女子,“腹有诗书气自华”,含蓄,内敛,不喧哗,自有声。我开始读懂“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真正内涵,秋叶红于二月花的不只是颜色和外形,而是内在,经受了岁月的打磨和心灵的历练成长的内在。
那时候,不再年轻,但岁月静好,心如枫叶。
而今,我开始发现枯枝之美。
无论去野外,还是走在路边,我开始久久的凝望枯枝,轻轻与它对话。
看啊:一树树的枝丫,蓝天下,白云边,向上。简简单单,寥寥几笔,如同一副水墨画,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任何点缀,就那么直接的屈曲伸展。走进它的心灵,明白它的无牵无挂,无思无想,明白它的坦然自若,不慌不忙。是啊,懂了生命的轮回,懂了得失的自然,懂了有无的真谛,沉默便是生命最好的存在方式。谁说沉默的美不是一种最简单、最厚重、最有味道的美呢?
一群麻雀飞向大树,静静的立在枯枝上晒太阳,一点也不聒噪,配合着枯枝的沉默。素简洁净的冬天是麻雀的世界,成群结队的麻雀呼啦啦的从这棵树飞起,又密密麻麻落在另一棵树的枯枝条上静立。它们像是两棵树的信使,传递着树与树之间的秘密。它们伸缩着枣儿般脑袋,又像是开在树上的玉兰花。一个连麻雀都可以沉默下来的冬天,必将是深沉厚重的,连同枯枝之美。
懂了枯枝之美的人,也许不再年轻。但是懂了枯枝之美的人,也一定能够像枯枝,让生命的血流汩汩的流在自己的胸膛里,无言的感觉血流撞击心房的疼痛和力量,沉默着让自己的灵魂在生命的血流里向着来年的生机和美好摆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