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站起来时眼前一黑,像系统弹窗又浮了一下。
检查了冰箱,发现只一颗放置过久、已经变软的胡萝卜。
我不吃胡萝卜。
我得出门,不然晕过去就会被系统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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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带手机,也没想好要买什么。
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目标:“吃点能活的。”
坐电梯到了一楼,看见一楼的邻居正站在门口,背挺得笔直,像在等什么审判。
我听见他自言自语:“我已经连续打卡285天了,为什么还提示‘热情不足’……”
我想着:“你这不是热情不足,是逻辑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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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上班时间,便利店没什么人。
冰柜里剩下的饭团全是梅子口味,我不喜欢梅子,但也懒得绕到另一家。
我拿了一个,把包装翻过来,不自觉发了会儿呆。
收银台的店员是个中年女人,眼神飞快扫了我一遍,又迅速露出系统标准版微笑。
但我看见,她的手在扫码的时候明显顿了半拍。
【系统提示音·静音弹出】:检测到异常状态个体靠近。请评估是否进行“剧本激活对话”。
她没有说话,只是熟练地把饭团放进塑料袋。
然后犹豫了一下,从收银台边的小盒子里抽出一根胡萝卜,塞进去。
“系统激励品,”她说,“提升正向行为意愿。”
这根胡萝卜,看起来跟我冰箱里的那根一模一样。
可能是系统配送的同一批,只是当时我没吃,现在又得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接过塑料袋。
然后离开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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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一个穿制服的小孩冲我跑过来,停在我面前,兴奋地喊了一句:
“你也拿到胡萝卜啦!你是不是也是‘积极生存样本’?”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
他制服上贴着“未来认知中心实习生”,嘴角同样带着那种AI训练不出来的标准微笑。
我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凑近看我的袋子,点了点头:“我们正在统计胡萝卜回收率。拿到三次胡萝卜的人,一般都适应良好。”
我想起小时候也被发过一根胡萝卜。
那次是因为我在科学课上主动举手回答问题,被评为“意识响应及时”。
我不记得问题是什么,只记得科学老师拿给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胡萝卜营养价值高又好吃!”
可我从小就觉得胡萝卜很难吃。
回过神来,我挤出一个微笑,对小孩说了句“好,姐姐知道啦!”
然后,继续走上了回家的路。
胡萝卜在袋子里撞了一下饭团,发出闷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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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我在门口收到一个灰白色的信封,贴着系统的专用贴纸。
上面印着几个字:
「个体 #0424-A:优质静默样本 / 模版采样期内 仅供参考使用」
里面是一本小册子,标题是《适应型生活指导:以您为范》。我翻开几页,第一页写着:
• 本模板适用于无强烈情绪波动的稳定体
• 您无需参与群体活动,您的安静即为秩序
• 请保持日常饮食规律,记录饭团摄入频次有助于优化新版本菜单
我没看下去,随手放在桌上。
看到桌上还放着前两天赠送的胡萝卜,我突发奇想,找了个花盆种下,放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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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我遇见了他。
他是我曾经唯一主动打过招呼的人。
我们曾在便利店门口对着一罐功能饮料说过一句话——“喝了没用,但起码像在尝试”。
那时候他还没完全归档。
他那时也会忘记打卡、工作粗心、在系统面前笑得太用力。
现在不一样了。
他穿着整齐的衬衫,回答话语精炼,对每一次系统对话都积极回应。
他见到我,甚至微微鞠了一下躬,说:
“您好,静默模版体。”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说:“你是认真的吗?”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申请了剧本绑定。在未绑定状态下,我评估值波动过大。现在好多了。”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没说又觉得没必要。
他说:“我那时候太天真了,误把系统当敌人。其实,只要你配合,它对你也不坏。”
我们之间沉默了很久。
他说:“你应该也绑定一个剧本。至少……可以让你活得更顺利。”
我轻声“嗯”了一下,结束了这段对话。
回到家,我发现上次种下的胡萝卜,已经长出了叶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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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五天,系统弹出通知:
「恭喜您!您已连续维持‘低噪运行’状态五日,被识别为‘静默型理想样本’。您已自动加入《稳定生存模版推广计划》。感谢您的稳定示范。」
我有点惊讶,但又说不出话。
居然这么轻易地被误判了。
广场屏幕上滚动出一句新标语:
「不努力,也是一种稳定。」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我窗台上的胡萝卜。
它安静地待在那里,枝叶已经越来越高了。
我在等它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