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大棚的妈妈

【1】

中午的时候,打电话给妹妹,问爸爸呢,说还在地里干活。

我说这个点不应该在家里休息了吗?

妹妹说没有休息,又走了,爸爸这两天都忙不过来了!


那会儿气温有三十度,在大棚里少说也得四十多度,热气蒸腾、闷不透气,爸爸怎么熬的下去?


我想起高中,大休回家,也是这个漫天杨树毛毛飞舞的季节。

早上起来看到什么吃的都没有,厨房冷冷清清,便埋怨起来。

奶奶过来跟我说,你妈哪还有时间做饭,天一亮堂就走了,都是晌午头棚里实在待不住了才回家随便弄点吃的。

有一回,都中暑了,在大棚里晕倒了,以后天越来越热了,你在学校可得注意。


奶奶无意识的这么一说,我才惊觉,原来,妈妈的日子过得这么艰辛!

那个阶段,爸爸在工厂上班,两个大棚基本交给了妈妈。虽然下班后爸爸也去帮忙,但妈妈要既照顾着家里老人孩子,又种着大棚,简直操碎了心。

即便这样,妈妈还总是受到各种不满和埋怨。

衣服忘记洗了,做菜做的晚了,接送弟弟不及时了……

我们这一家人下意识里仿佛都觉得妈妈做任何是应该的。

而妈妈,从来只觉自身付出不够,忙到分身乏术,也从不辩解和反驳。


这一次,我竟良心发现,觉得羞愧难当。

要知道平常我喝水少了,食欲不好了这种稀松平常的小事,妈妈知道了都会叨叨半天,怕食堂饭菜做的不好吃,怕我营养跟不上,每一次回家,都精心准备,给我大补。

而她自己,已经忙成这样、累成这样,天天饭都吃不上,热到中暑,我竟浑然不知,还埋怨她到了饭点不赶紧回来做饭,我真是该死!

想想她的心里该承受多少,又积攒了多少委屈哦!


我当即开始忙活,在奶奶的指导下,热火朝天的熬稀饭切土豆片。

可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稀饭熬成了浆糊、土豆半生不熟。

还能吃吗?不然重新做?

可别哈,浪费可惜了,奶奶淡定地坐在沙发上,说都这个点了,凑合吃吧。

说话间,妈妈推门进来。

粉红的衬衣已被汗水浸湿,外套搭在肩上,整张脸红而肿胀,却显得精神抖擞。

饿了吧,不是想吃烧饼吗?咱村卖没了,我又跑到资邱买的。

一伸手,烧饼摊在桌子上。


没等回应呢,她将外套往椅子上一搭,直奔阳台抽起一条毛巾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怎么有香味,吆,你做的饭吗?

是啊,就是做的不大好吃捏。

行啊,能吃就行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叫你给俺帮忙做饭,真是对不起你。

我没想到,平常少言寡语的妈妈会有这样感性的表达,会对我说出来“对不起”这样客套的话。

要搁在平时,我一定会像立了大功,难掩高兴。

可不知为什么,这回听妈妈这样一说,我心里却不是滋味。


凭什么,她做所有都应该,做的不好,还会受到责怪和埋怨。

而我只不过轻易的做了一顿饭,还根本就难以下咽,就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该内疚的是我啊,是我们啊,怎么会是妈妈?


【2】

如今又是西瓜种植忙碌的季节,毛絮纷飞,迷煞双眼。

我们的大棚由两个变成五个,爸爸一天天累死累活,却再也无人替他分担了。


他常常自己洗衣服,收拾家里,每次回家,都是他给我们做饭。

他平常没有时间去买菜。

可是我们只要一回家,他就神奇的变出满满一大桌子饭菜。

妈妈你何曾记得爸爸自己洗过衣服,自己做过饭呢?


前几天给他打电话,他说这两天忙的饭都吃不上,也顾不上弟弟了。

弟弟常常一天见不着人,回家连个煎饼都啃不上。

我听完,心如刀绞。

我恨自己没有本事,帮爸爸分担不了多少,能做的只是多买一些吃的用的,赶紧抽个时间给他们带回去。

我做的再多,也只是常回家看看,带一些他们没吃过没见过的物什,多给他们一些惊喜和陪伴。


可是,妈妈你呢?你付出了这么多,就连这些惊喜和陪伴,你都分享不到啊。

老天爷啊,为什么这么残忍无情不长眼睛。

揪扯的神经让人窒息,无人理解阴阳两隔的苦痛,无人理解子欲养亲不在的苦痛!滴血的心啊,简直让人无法触碰!


妈妈在你最无助、最劳累的时候,我却没有帮你分担任何。

而如今,在我最有能力为你做什么的时候,你却不在了。

你操劳了大半辈子,眼见着能享儿女的福了,你却不说一声就走没了!

我想破头破想不明白,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到底是什么命啊!


【3】

上次回家,爸爸迫不及待给我们看他给套的被子。

红的、绿的、黄的,都是用的最好的蚕丝、棉花以及最好的面料,绵软又厚实。

我看着鲜艳的色彩上绽放出繁盛的花朵,多像现在的生活啊!一切走向正轨,并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让我心里由衷的喜悦,同时,不禁又涌起一阵悲凉。

我一想到爸爸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几十里地来回奔波,只为挑选最好的蚕丝、最好的面料,我一想到爸爸跟人家反复沟通,了解不同的规格,心里就难受极了!

妈妈,你见过哪个男人自己去给女儿准备嫁妆?

妈妈,怎么你就等不到女儿出嫁的一刻?怎么你就走的这么匆忙?

……

我还想给你讲新鲜的故事,买好看的裙子,妈妈我现在每天发生的一切,都需要你的见证啊!

谁人再好,也替代不了你啊!

春光烂漫日高起,夏日近,秋天也快了,多想去看你,可是去哪里,天地浩荡,只剩魂魄,没有一处再见你的容颜,你的肉体!

后天回家,多想再吃一盘你炒的新鲜西瓜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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