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没电灯,到了晚上要点蜡烛,打灯笼。不仅仅是为了照明,还为了玩。
汉乐府《古诗十九首》有这么一句:“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到了夜晚,不去休息,而是要抓紧时间去玩。在黑漆漆的庭院、街道、乡野中,举着蜡烛、火杖四处散步、游荡、奔波,甚至追逐打闹。简言之:“睡什么睡,起来嗨!”初读这一句时,莫名觉得画面感极强。
白天不够用,晚上这么长,浪费了太可惜,不如点亮夜晚继续享乐,听上去仿佛不羁放纵爱自由。然而前一句却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半是嘲讽半是叹惋。以至于后人编纂诗集,将其一言以蔽之:“及时行乐”。只当是乐府诗中的另类感兴,大概没有人会奉为处世之道吧?两汉过后,魏晋又兴起一波及时行乐的思潮。士族们游山玩水,服药修仙,享受此世的生活。然而大多是战乱的精神寄托。虽诗中如此描写,但他们怕是无福消受。
毕竟,人总要向往建功立业的,一时欢娱过后,谁会一直将之奉为人生信条呢?
然而数百年后,李白在《春夜宴桃李园序》为这一行为作了正名:“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天地就是一间旅馆,时间就是旅馆里迎来送往的过客。人生就像梦一样,梦中得到的欢乐,又能有多少呢?看来古人夜间举着烛火游玩,实在是有道理啊。”
李白潇洒,况又生逢盛世,却也会发出这般感慨:原来古人秉烛夜游,居然藏着这么大的学问。连时间都是匆匆的过客,更何况人呢?所以才要不分昼夜地享受生活啊。
到了两宋,解除宵禁,真正的“夜经济”“夜生活”到来,曾让士人们感到无比风雅的“秉烛夜游”,成为寻常百姓家的人间烟火。人间值得秉烛夜游,甚至要让烛火亮过群星。
于是千百年后,“秉烛夜游”的智慧被今人充分地发掘,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发掘着。像是约定俗成般,自发地点亮夜晚。有趣的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是古人所崇尚的,如此强行“背天理而行事”,不会显得矛盾么?
可谁让“秉烛夜游”出现在乐府诗中呢?还要涂上一层风雅的滤镜,如此说来,人们竟能对这般诗境无师自通地领悟,难不成是精神特质使然?
回头再看,古诗十九首的那份逍遥、达观,更像是青年诗兴的欢愉。而李白的那篇序文,也同样将自己与青年放在一起,纵享才情。这么看,秉烛夜游,实乃壮年之所为啊。
也许正是这无数的“夜游青春”,才让这份风雅承续至今,为之赞颂。